左平与幽云卫统领卓兴合力捉拿刺客,并在秦府留宿过夜的消息顷刻间便全城皆知。所以等左平第二日傍晚回到酒馆的时候,店内已经坐满了客人。
与前一天不同,今天来的客人斯文很多,一个个端着酒杯谈笑风生,整个酒馆内一片其乐融融,见左平归来,食客们纷纷起身问好,对于左平一出手就轻轻松松就将刺客捉拿归案的英勇事迹,更是表达了无比的敬意。左平宿醉未消,头痛欲裂,根本无心与之周旋,简单敷衍几句,便向径直向店后走去。
没走几步,忽然一白衣男子从酒桌边站起,双手捧着一个包裹快步走到左平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左先生,在下樊尧,昨日在下和师兄弟几人酒后一时冲动,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今天特来向您赔罪,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们几人的无礼之举。”说着,樊尧捧起包裹递到左平面前,“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左先生收下。”
左平看着樊尧,认出他是昨天逃走的四人中的一个,“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三个呢?”
“我们四人昨天冒犯了左掌柜,回去之后便受到了师父的责罚,唐开师兄和两位师弟被禁足三日,不许出门,在下向左先生赔罪之后,回去同样也要领罚。”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既然你家师父已经处罚过你们,那这事便就此揭过,你带上东西回去吧!”
左平心里清楚,四人被罚是因为吃了败仗,而这道歉的礼物,十有八九是冲着秦风的面子来的,若真的收下了,才是给自己惹一身不必要的麻烦。说完,左平不再理会樊尧,继续向店后走去。
“左掌柜,昨天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左平刚走到通向后院的门帘前,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一看,许嘉正满脸堆笑的走进店来,褚原双手捧着一只木盒紧随其后。褚原身后还跟着一人,此人全身笼罩在一件黑色斗篷之中,别说相貌,就连男女也分辨不出。
左平见许嘉到来,忽然想起秦风昨夜说过伤他的是个小个子,不由地多看了许嘉几眼,“许兄弟这是哪里的话,昨天那两锭银子已经够我再多开几间酒馆了!”
左平环顾四周,见所有的位置都已坐满,又继续说道:“哎啊!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店里都坐满了,许兄弟要是不嫌弃,我屋里还有张桌子,咱们到后院去,等我把压箱底的两坛酒取出来,咱们好好喝一杯。”
许嘉走到左平近前,见樊尧双手捧着包裹站在一旁,顿时明白其来意,当下讥讽道:“樊兄弟今天又来找何人切磋?”樊尧羞得满脸通红,但打又打不过,只好收起包裹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许嘉见樊尧出了酒馆这才转身对左平说:“左掌柜不必客气,在下今天不是来喝酒的,而是想请左掌柜帮个小忙。”
“哦?”左平虽然不知道许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想和他扯上太多关系,于是便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许兄弟可高看我了,我一个小小的酒馆掌柜,能帮你什么忙?”
“左掌柜谦虚了,您昨天一出手便轻轻松松将舍妹抓进秦府,这样的本事可比秦将军麾下的那些幽云卫强太多了。”
“这么说,打伤秦风的果然是你?”左平的语气瞬间严肃起来,看向许嘉的眼中已弥漫出阵阵杀意。但左平心中却是暗暗自责,没想到退隐几年,直觉竟退化到了这个地步,连仇人站在面前都未发觉。
许嘉看出了左平的变化,心中暗暗戒备,脸上却仍旧一脸笑意,“在下与舍妹原本只想瞻仰秦将军的风采,没想到那刺客竟然逃到我们身前,我们也是受了惊吓,一时冲动,这才失手伤了请将军,如今想起来,真是后悔万分,所以特地备下厚礼,想请左掌柜转交给秦将军,一来表达在下的歉意,二来舍妹娇生惯养,还请秦将军切勿为难她。”
许嘉从褚原手中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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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一脸歉意的将木盒递到左平身前,“说来,此事还连累左掌柜四处奔波,真是万分抱歉。”
左平一声冷哼,“我看你是后悔没直接杀了秦风吧,三位何不亲自将木盒送到秦府,还可顺便取了秦风的性命。”
许嘉正欲说话,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冷笑,“人自然是要杀的,但我要杀的是冠绝天下的秦将军,而不是现在这个受了伤的半吊子。”
这声音阴沉、嘶哑,带着阵阵寒意,听起来不似人声,倒像是九幽的厉鬼。左平的目光绕过许嘉看向他的身后,隔着斗篷,左平好像看见一张狰狞的笑脸,笑容之中还带着三分杀意。
黑色的斗篷从许嘉和褚原中间穿过,来到左平面前,嘶哑的声音再次从斗篷下传来,“我给秦风的战书中许下了两份厚礼,盒子里便是其中一份,你告诉秦风,八月十四这一天,我会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取下他的人头。”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闪而逝,左平睁大双眼将眼前这个罩在斗篷中的男人从上到下仔细查看一番,然而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就是那传说中的‘鬼剑’?”
“没错!”
这话一出,原本安静的酒馆一片哗然。
酒馆中的客人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许嘉几人,当然,若是左平遇到危险,他们也会出手相助,这样既可以卖左平个人情,或许还可以通过左平攀上秦风的高枝。但是,若面前站的是传说中的“鬼剑”,那事情便截然不同。
食客们一边低头窃窃私语,一边偷偷看着许嘉几人。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射向黑色斗篷下的男人,有惊讶、有怀疑、也有人跃跃欲试,似乎是想上前试试自己的本事。亦有许多人偷偷溜出门外,欲将神秘的“鬼剑”现身苏记酒馆的消息传递出去。
许嘉并未阻拦众人的离去,他环顾四周,露出一阵苦笑,“都说让你不要说话,一切交给我来处理。你看,一张嘴又要凭空多出许多麻烦。”
“麻烦?谁敢惹麻烦,杀了便是!”冷冽的目光穿过斗篷在屋内扫过,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人敢与之相对,一众食客纷纷低下头去。
“好大的口气!”一声怒斥从屋外传来,左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左手提剑,威风凛凛地站在酒馆门口,“一个只会在背后暗箭伤人的阴险小人,怎敢在此大放厥词。”
樊尧一脸恭敬地站在老人身旁,指着许嘉与褚原说道:“师父,昨日就是这两人使诈,打伤了唐开师兄。”
左平一直觉得门口的这个人似曾相识,直到看见樊尧之后才想起来,此人正是崆峒派的长老,孙景焕的师弟梁勇。梁勇虽然相貌粗狂,但剑法细腻,变幻莫测,其实力远在他的师兄孙景焕之上,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左平初入江湖时便听说过他的名号,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梁勇与其师兄孙景焕感情极深,当他得知孙景焕被人杀死之后,悲痛万分,当即发誓,即便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凶手为孙景焕报仇雪恨,这一找便是七年。
“嘿嘿。”黑袍男子转过身,“还真有人急着送死么?”
梁勇听樊尧说打伤唐开的两人又出现在左平的酒馆,本是想来找回被唐开折损的面子,然而,快到酒馆门前时,却见到许多人匆匆忙忙的从店内跑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鬼剑”现身酒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从我师兄孙景焕在太湖边被你偷袭身亡,老夫走遍天下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今天竟让我在这里遇上了。”苦苦寻觅的仇人就在眼前,梁勇心中复仇的怒火腾腾燃起,他怒视着眼前这个黑袍男子,双眼几欲喷出火来,“老夫这就来取你狗头,回去祭奠我师兄的在天之灵。”
“太湖?你说的是那几个连剑都拿不住的废物么?”
“住口,若不是你从背后偷袭,一剑刺中了我师兄的要害,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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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输给你这样的卑鄙小人!”
“想知道?那就下去问他吧。”斗篷下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兴奋,仿佛一只嗅到了猎物的饿狼,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猎物的脖子。
梁勇、“鬼剑”看着对方,森然的杀气从两人身上渐渐浮现,剑虽未出鞘,但似乎随时都可以取走对方的性命。眼见着两人准备出手,许嘉连忙跑到两人中间,“我说两位,要打到外面打,左掌柜刚收拾好的酒馆,别一会又被你们砸个稀巴烂。”
两人来到屋外,在酒馆门前相对而立。此时夕阳西沉,金色的晚霞喷涌而出,点燃了半边天空。酒馆中的客人见两人移步屋外,一个个抛下酒钱,鱼贯而出,想挑个好位置观战,这才发现,门口这条小路早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杀兄的仇人就在眼前,虽然梁勇无数次幻想过,要如何将眼前的仇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但当“鬼剑”真的站在面前,他却丝毫不敢大意。只见梁勇抽剑在手,顺势调动真气流转全身,唤醒每一寸沉睡的肌肉。真气顺着小臂攀上剑身,此时的剑已不再是剑,而是梁勇手臂的延伸,剑刃随着梁勇的心意而动,随时都可以从任何不可思议的角度割开敌人的喉咙。而“鬼剑”却仍旧静静地站着,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任何改变。两人都在等,等着对方出手地那一瞬间,便可一击制胜。
两人对峙良久,眼见着天边的晚霞即将散去,黑暗即将笼罩大地,梁勇终于按耐不住,低喝一声:“看剑。”便挺剑向前刺去。剑身在空中抖开,虚虚实实看不真切,仿佛化作了无数柄宝剑,一齐刺向“鬼剑”。剑刃割裂空气,“嗡嗡”的响声仿佛死神的呜咽,然而“鬼剑”却仍不为所动,直到剑尖即将划破斗篷的那一刻,他忽然化作一缕黑烟,从剑旁掠过,停下时时已站在梁勇的身后。
一阵剧痛从腰腹传来,梁勇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却看见一截剑尖从自己的腹部刺出。正当他奇怪这把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悉的时候,却赫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剑早已不翼而飞。
两人的对决只在一瞬之间,未等众人看清,梁勇便已扑到在酒馆门前。围观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就连左平的手心也不由地冒出一层冷汗。
瞬息之间取人性命,左平自诩自己也能做到,但要在呼吸之间闪身、夺剑,再从背后一剑刺中要害,这等快绝、诡异的身法,左平闻所未闻。更何况梁勇也并非庸人,却连手中的剑何时被人夺去,也丝未曾毫无察觉,实在是匪夷所思。左平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袍的男人,惊骇之余心中升起几分忧虑:若真的让秦风与他对决,不知道秦风能有几分胜算!
“现在知道你师兄是怎么死的了么?”黑袍男子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梁勇便不再理会。
“左掌柜,又给你添麻烦了!”许嘉捧着木盒走到左平面前,“这个木盒还请左掌柜亲自交到秦将军手中。”
左平看着许嘉,心中犹豫不决,“一只木盒,送到秦府的方式有很多,为什么偏偏找我?”
“如今青石城的英雄好汉都知道,左掌柜与秦将军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个木盒由左掌柜来送,最合适不过了。”许嘉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况且盒中之物与左掌柜也有几分关系,难道左掌柜就不好奇?”
左平看着许嘉,他总觉得这只木盒背后另有深意,再三思量,还是伸手将木盒接下。
“这是噬魂针的解药,取一粒用温水服下,运功调理半个时辰,毒性自去。”许嘉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递给左平,随后便不再停留,转身与另外两人一道缓步离开,三人所到之处,围观的人群自然地向两边分开让出道路,唯恐慢了半步。
大地尽头,最后一道霞光已然消散,黑暗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快速涌来。左平看着那道渐渐消失于黑暗的人影,猛然觉得,那斗篷下藏着的或许真是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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