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沈策一时不察,被她扑倒在地。

他撑坐在地上,右腿被萧蕴龄压住,她缩在他怀中。沈策感受到她的颤抖,瘦削的肩膀随着紧促的呼吸颤动。

将她拉扯开的手指在空中停顿,她似乎被吓得不轻。本该落在女子肩膀的手掌迟疑地落在她的背上,隔着发丝不自在地轻拍安慰。

夜已经深了,远处的灯光早已熄灭,风也停了。万籁俱寂中,唯有萧蕴龄克制不住的啜泣声在这处无人来访的空间响起。

许久后,她从沈策的怀抱中退出,坐直身子,脸上还带着泪痕。

沈策被她压在身下的衣袍沾染尘土,黄色的泥土和金线混作一团,萧蕴龄歉意道:“沈将军,你有没有摔受伤。”

沈策移开视线,眸中的情绪被隐藏。

“无妨。”他的声音无甚情绪。

这和萧蕴龄预想的不一样。

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亦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于他而言是怜惜,还是厌恶?

她原本想引起他的情绪,可似乎毫无作用。

沈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已经没有气息的陈实身上,出声道:“五小姐,你怯懦怕事,我不清楚我们是否还能顺利合作。”

他语气淡漠,似乎和刚才安慰她的不是同一个人,后背残留的触感只是她的错觉。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萧蕴龄心下惊慌,她难道弄巧成拙了吗?沈策孤身一人便敢闯入敌人军营,他行事干脆果敢,她刚才的种种表现与他完全相悖。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看了她一眼,而后越过她看着一旁的枝桠,不在意她的示弱。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的冲动。她过往生活接触的人除了誉王府中的人,便是同龄的闺阁小姐,她的那些伎俩对付其他人还好,但是沈策从京城来,见多识广,怕是看不上她。

萧蕴龄挫败地垂下头颅,准备和他说明白她的计划,退居到合作者的身份上,他还能保护她一段时日。

忽然她视线停顿,印入眼帘的是沈策黑色的衣摆,那上边已经脏污不堪,而衣袍之上,她还坐着,压着他的大腿。

他纵容她的越界。

萧蕴龄心中渐渐平定,冷静下来后她便发现沈策的意思是“不清楚能否顺利合作”,他给她留了许多余地,如果他真的行事果断,他应该直接表明他们不合适。

想明白这一点,萧蕴龄扯住沈策的袖口,唤回他的注意。

“我胆小软弱,为何便不能和沈将军合作?”她问道。

“你会耽误时间。”落在他袖口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透着粉,他终是选择无视它们。

她身体向前微微倾斜,明明她只动了毫厘,他却感觉她身上清淡澄净的香味更浓郁了。

萧蕴龄直视沈策的双眼,她有一双弧度圆润的杏眼,此时专注认真,她疑惑,“我不似将军勇敢,我遇到困难会担忧,会犹豫,这便是将军所评价的怯懦。可正因我的担忧和犹豫,我会提前准备各类情形的应对措施,不会自作主张自作聪明。”

“沈将军,我不会拖累你。”她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可是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我还需要时间适应。”

沈策沉默地听完她的话,她的话有漏洞,但是他却觉得不无道理。

波谲云诡的朝堂和生死瞬间的战场,懦弱被等同于无能,它是失败者的原因,是该被剔除的。

她倒好,坦然接受这一切。

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无边的黑暗中孩童的啼哭。

“沈将军?”

萧蕴龄说完那段话后便见沈策神思飘离,这段话算是她的肺腑之言,只是她没有说完。

懦弱也可以是她的弩箭,像沈策方才一般出其不意便解决陈实,毕竟没有人会把一个懦弱胆小的女子放在眼里。

这是沈策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排斥胆小懦弱的性格。

有光亮从推开的门扉照入,沈策蓦地回神,动荡的情绪被掩盖在平静海面之下,他将袖子从萧蕴龄手中抽出。

下一刻沈策指着腿示意道:“起开。”

萧蕴龄挪开后,沈策站起身,他俯视她,道:“走了”

“我通过考验了吗?”

欣喜的声音响起,沈策淡淡嗯了声。

萧蕴龄撑着地站起来,她毫无防备地转身向前,一下子陈实的尸体撞入眼中,他的血流了一地,颜色已经暗淡。

她猛地停下,余光瞥见沈策还在往前走,萧蕴龄思索片刻,随即无力瘫软在地。

她要让沈策知道她的胆量真的很小,绝对不会做出下毒杀人这样过分的事。

沈策听到身后的声响,他回头便见萧蕴龄委顿于地,裙摆如莲花一般散开。

她睁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上翘的睫羽毛像被打湿的蝴蝶翅膀,艰难地抖动。

“沈将军,我害怕,走不动。”她哽咽着声,神情忧伤。

空气中弥漫微弱的锈味,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泪水遮挡了萧蕴龄的视线,她看不清沈策的表情,他在原地沉默与她对视,而后抬脚向她走来。

萧蕴龄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给突然升腾的力道吓了一跳,她慌乱抓住沈策的腰带,撞到他腰间的玉佩。

安稳后萧蕴龄缩在沈策怀中,“沈将军,我的发簪掉了。”

她的发簪在与陈实争执时已经掉落,万万不能留在原地。

素白的玉簪安静躺在陈实尸体旁边,萧蕴龄双手圈住沈策的脖子,他弯腰捡起。

溅了几滴血珠的玉簪递到她眼前,萧蕴龄向他考得更近,头埋在他臂弯中,害怕道:“有血。”

沈策叹息一声,他随意擦拭一番,见萧蕴龄还是害怕不敢碰,只能将它暂时藏于袖中。

“尸体怎么办?”

“有人处理。”

问完萧蕴龄就安静下来,她顺从地倒在他怀中,离开时,她悄悄看了一眼地上的陈实。

他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大,五指如鹰爪张开,似乎要抓住什么。

他死了。

这半年来笼罩在她头顶的乌云散开了一些,她嘴角漾起清浅的笑,一切苦难总会过去,她不会让自己烂在泥里。

男子的胸膛坚实沉稳,他是她破解困境的唯一转机。

萧蕴龄感觉他很矛盾,一边不耐烦她耽误时间,一边又对她心软。从在父亲的会客厅初见沈策,她便开始了解他的信息,他不爱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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