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陷害

“太后娘娘,此事与臣妾无关。”叶薇冷静开口,“臣妾没有加害韵贵姬娘娘。”

“太后娘娘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急着否认做甚?”璟淑媛嗤笑,“莫不是做贼心虚?”

“太后虽未明言,但诸位娘娘的眼神代表了何意,臣妾长了眼睛,也看得明白。”叶薇道,“臣妾问心无愧,不用躲躲闪闪。”

“你说你无辜,哀家凭什么相信你?”

叶薇暗暗讽刺。这宫里就是有意思,你们说我有罪不去想法子证明我的罪过,反倒让我找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荒谬逻辑。

“臣妾没有理由这么做。”叶薇认真道,“害死韵贵姬娘娘,对臣妾又有什么好处呢?臣妾搬到凌安宫这几个月来,和娘娘相处融洽,相信诸位也是有所耳闻的。上次臣妾因病没能去成花灯会,还是托娘娘的福,陛下才送了臣妾冰灯。臣妾对她只有感激和尊敬,绝无半分加害之心!”

她提了冰灯,既是为了证明自己和韵贵姬确实私交甚笃,更是想要提醒众人一件事因为那个冰灯,她狠狠得罪了宣和夫人。此番如果是有人故意陷害她,那么自然是和她有过节的人嫌疑最大……

她这话说出来,大部分人都有些信了。确实,她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韵贵姬已失宠于陛下多年,能有贵姬的位分都是靠着那个夭折的女儿,她本人更是清心寡欲,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诵经修道。而与她相对的,叶薇却是新近受宠,前途一片大好。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跑去害一个既不受宠也不想争宠的妃子,除非脑子有毛病!

“你们的交情到底好不好,我们外人哪里知道?”璟淑媛不冷不热道,“兴许我们看到的只是表面功夫,私下情况恰好相反……”

叶薇轻轻一笑,“娘娘可以怀疑臣妾是虚伪狡诈之人,但以韵贵姬娘娘的心性品格,为何要配合臣妾做戏?有什么原因会促使她愿意与臣妾假装亲密?还有昨日,太后娘娘吩咐臣妾去静夜阁抄经,她因为担心臣妾的腿疾而险些见罪于太后,这些难不成也都是做戏?”

璟淑媛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恼怒地瞪着叶薇。

眼看大家都陷入沉思,诺儿不安地扭了下身子,似乎想说些什么。赵太后敏锐发现她的异常,立刻道:“怎么,叶承徽适才说的话,你有意见?”

诺儿惶恐地抬头,“奴婢……”

“有什么就说出来。若回头让哀家发现你有半点隐瞒,定治你个知情不报之罪!”

诺儿面色又白了几分,眼中流露出挣扎的神情。赵太后也不催,平静地等待她的回答。

叶薇有不祥的预感浮上,却只能跪在那里看着她,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诺儿终于下了决心,咬牙道:“是,奴婢有话要说!”

赵太后端起茶盏,慢慢饮了口,“讲。”

“叶承徽适才说的,只有一半是真的!”

“什么意思?”

“我家娘娘确实对她真心实意,可她……可她对我家娘娘却不是那样!”

赵太后握紧了茶托。

“叶娘子搬来凌安宫后,我家娘娘就秉持一宫主位的责任,对她关照有加。可她不知感激便罢,还时常……还时常讽刺我家娘娘不受圣宠!”

悯枝在旁边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道:“一派胡言!如果我家娘子真的这般无礼,韵贵姬娘娘何必还对她这么好?”

“璎珞。”宣和夫人笑容悠然,“掌嘴。”

璎珞应声走到悯枝面前,扬起巴掌便扇了下去。一声脆响后,便看到雪白的面颊上有鲜红的掌印浮现。悯枝被打得懵了,居然傻乎乎地想去碰碰伤口,宦官于是反剪住她胳膊,璎珞的巴掌一个跟着一个,很快便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宣和夫人示威般看向叶薇,“你的侍女不知礼数,本宫替你教训了。”

叶薇冷漠与她对视,“多谢夫人。”

宣和夫人勾唇一笑,“叶承徽真让本宫吃惊。在绝境时都对你死心塌地的侍女,你竟也不替她求个情?就这么由着她被打?”

“臣妾原也想为她求情,然而夫人的所作所为让人惊骇,臣妾这情就不知该不该求了。”

她阴阳怪气,宣和夫人也听出来了,“你说什么?”

“太后娘娘在上,殿中一切自然以她老人家马首是瞻。如今太后尚未发话,您便自作主张掌掴了臣妾的侍女,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叶薇讽刺,“臣妾的侍女擅自介入上位者的问话是为无礼,应受责罚,却不知宣和夫人适才的行为,又算不算无礼呢?”

宣和夫人俏脸微白,犹豫地看向太后,果然看到她面色不太好看,“都给哀家住手!”

璎珞立刻跪倒在地,连声告罪。悯枝软软倒下,立刻被妙蕊接住,惊惧得打量她的伤口。

太后厌憎地睨璎珞一眼,“要打人等哀家走了再打,没的让我见了心烦!”

“是……”

太后于是继续审问,“那婢子说得也有道理。若叶承徽当真对你家娘子无礼,她何必还如此维护她?”

诺儿泫然欲泣,“回太后,叶承徽做得并不十分明显,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殷切守礼的,只是偶尔会在言语间流露出轻鄙和不屑。我家娘娘生性豁达,对这些全不在意,有时候被讽刺了都没听出来。可奴婢、奴婢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她受辱,当真是心如刀割!偏偏叶承徽一面对娘娘无礼,一面还在外面装得和她亲近融洽,让奴婢有苦难言……”

襄愉夫人道:“且不说不知你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光凭这个,也不能说叶承徽有加害韵贵姬的动机。”

“不,还、还有……”诺儿道,“大约半个月前,我家娘娘和叶承徽一起游园,出发前娘娘神情凝重,奴婢就问了句,娘娘含糊地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叶承徽。到了太液池边后,娘娘让奴婢去取披风,等奴婢中途折返,却看到叶承徽跪在娘娘面前,似乎在求她什么。奴婢当时很困惑,就躲在旁边偷听了一会儿。从话里的意思来看,应该是叶承徽有什么秘密被我家娘娘撞破了,正恳求她不要捅出去……”

“秘密?什么秘密?”太后道。

“奴婢也不知道,但看叶娘子的表情,定是什么大事!”诺儿道,“奴婢当时就觉得不安,果然,娘娘今天就出了事!灭口,她一定是想要灭口!”

她说完这些,再次长拜到底,“太后娘娘,我家娘娘从来都与人为善,却遭此大劫,您千万要为她做主啊!”

她声情并茂,叶薇却冷笑出声,内里的讥诮让众人都为之一惊,“你家娘娘确实是与人为善,难得一见的大好人,所以你这般背叛她,心中就没有愧疚吗?那些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良心都不要了?”

诺儿有瞬间的心虚,下一刻便被硬气取代,“叶娘子不要含血喷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叶薇连看都懒得看她,“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半月前确实曾和贵姬娘娘一起游园,但没有对她下跪,更没有说过什么秘密!这侍女满口胡言,想来是被什么人收买了。”

赵太后看向襄愉夫人,“你觉得呢?”

襄愉夫人斟酌道:“臣妾觉得,说到现在都是这宫娥的一面之词,无凭无据的总让人难以信服。”

“是啊,得有证据。”赵太后轻声道,“来人,给哀家去披香殿搜。若真是她下毒害死的韵贵姬,自然能寻到蛛丝马迹。”

接下来的等待简直让人心肝发颤。

众目睽睽之下,叶薇如俎上之鱼,跪在那里任凭她们目光凌迟。还好她天生胆大,若换了个脆弱的估计就要扛不住了。

璟淑媛生怕搜宫的人一无所获就让叶薇躲过一劫,未雨绸缪道:“其实这种事情,也不一定会留下痕迹。若换了个心思深沉、行事缜密的,自然会在做完后把一切都处理好……”

太后眼风扫过,她讪讪住嘴。

“娘娘,奴婢等在叶承徽的枕下发现了这个。”终于归来的宫娥呈上一本书,当中有页被折了起来,太后展开一看,上面赫然记载着银环蛇毒的种种症状。

她反复看了三遍,才狠狠把书砸到叶薇身上,“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都不用看就能猜到上面写了什么,叶薇早料到会有这招,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回真的是大意了。现在看来,从让她去静夜阁抄经就在别人的算计中,为的就是后面给韵贵姬下毒、再嫁祸到她身上。本来太后是最可疑的人选,可看她的反应,又真的不像主导一切的人。

那么,就只能是她身边的人引导她做出了她们想要的决定,再抓住了这个机会。

叶薇看向宣和夫人,她坐在太后身边,正轻言细语宽慰她。

宫里人都说宣和夫人阴狠记仇,她现在才真正领教。冰灯一事她确实落了她面子,可说到底不是什么大仇,她转头就下这样的狠招,简直丧心病狂。

叶薇觉得,宣和夫人再努力努力,在她心中的地位就能赶上宋楚怡了。

“当真是舌灿莲花,大家方才都差点被你糊弄住了!”乔婉仪拍拍胸口,一脸后怕,“太后娘娘,臣妾看叶氏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不是韵贵姬的侍女揭发,咱们可不就信了她的说辞了嘛!”

明明尚未定罪,她便口口声声唤她“叶氏”,还真是迫不及待。

赵太后被乔婉仪的话说得更怒,“宫里人都说你聪明,哀家却不知,你的聪明就是用到这种地方!”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妾若真的聪明,就该像璟淑媛娘娘说的那般,把罪证都销毁干净。明明知道韵贵姬出事后披香殿有可能被搜查,我还把这本书放在枕下,不是等着您来抓我吗?”

赵太后微愣,宣和夫人已笑道:“娘娘莫被她骗了。她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您若听她胡言,恐怕又要落入陷阱。”眼中露出冷光,“若想知道实情,您得拿出往日的威严来才行!让阖宫上下都明白,在太后娘娘面前就得老实本分,不能有半句虚言!”

赵太后当皇后时也是揽权揽惯了的人,载初皇帝禅位后她便逐渐失去荣光,这两年更是过得不顺。此刻听到宣和夫人的话,胸中忽然又有豪情涌动。

没错,不过是些狂妄的小辈而已。这点后宫争宠的计量,打量她没经历过吗?简直可笑!

她就让她们看看,她这个太后是不是软弱可欺!

“来人,把叶氏拖下去,杖责。”

阴寒的声音让人心肝发颤,宦官低声问道:“杖责……多少?”

“她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什么时候再停。”

宦官暗自叫苦,却不敢违逆盛怒的太后,“臣遵旨。”

眼看叶薇被两个小黄门钳住了手臂,悯枝不顾自己还在流血,哭泣着哀求,“太后娘娘,娘娘开恩啊!我家小姐去年才受了杖责,现在再打……她肯定受不住的啊!娘娘!奴婢给您磕头了!您开恩啊!”

“把这个贱婢拖下去一起打。”赵太后厌恶道,“堵上她的嘴,给哀家狠狠地打!”

白绢塞入口中,悯枝还在不停挣扎,反倒是叶薇镇定道:“娘娘,此等大事,您真的不能等回禀了陛下再动刑吗?”

“你别拿陛下压我。哀家是陛下的母亲,就算打死了你又能怎样?”赵太后冷笑,“况且哀家也是为了陛下好,留你这等包藏祸心的人在他身边,哀家简直是寝食难安!”

宣和夫人笑道:“叶承徽这是在等陛下来救她呢?可陛下此刻在上朝,来不及了!”

不说这几日皇帝完全绝迹后宫,单今日早朝就有西北的臣子回京述职,要详细禀奏月前冰灾的抢救事宜,目测午膳时分前皇帝都不可能抽出空来。

现在?他恐怕连信儿都没得到呢!

她越想越得意,觉得自己这阵子积攒的怒火都有了宣泄的出口,言语便有些控制不住,“叶承徽大概还不知道,陛下今日特别忙,估计等他抽出空时,你已经老老实实招供了。”

“是吗?原来夫人对朕的行程这般清楚。可是不巧得很,朕偏偏就抽出空来了。”

陡然响起的男子声音如平地一声雷,唬得众人愕然抬头。

敞开的殿门处,皇帝身上还穿戴着隆重的朝服,冠前十二旒垂下,而他眸如墨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满屋子心怀鬼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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