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郑夫人的确在考虑这个问题,要不要换人的问题,她总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比如榕二太太倒是很不错,但她没这个能力,没能力的人即便坐上那个位置,反而是越干越坏。

当年三叔和三婶在世的时候,何等的清廉自持,一心为族中人办事。如此,郑夫人才放心将族里的事务交给三房打理,没想到三房这个儿媳妇这么黑心。

以前看她也是出身大族,不是这样的人啊。

郑夫人也不能自己决定,率先就先去找郑老爷说了这件事情:“灏哥儿媳妇她生肖其父,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偏偏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了。”

“所以,灏哥儿媳妇一万两千两就把这些人都摆平了。”郑老爷也很震惊。

要知道族里的这些人,他也不是没接触过,不懂行的人肯定会被骗。而且,你还没处说理去,甚至主子们稍微弱一点,下人还欺负到你头上来。

郑夫人颔首:“是啊,她说一万两都尽够了,两千两是给他们那几个人的辛苦费。您说这孩子……”

郑老爷温言道:“我看也的确要换人再管了,说实话,灏哥儿也说去族学看了看,简直痛心疾首,族学一团污糟,也难怪我郑家如今及第的人越来越少了。”

怕郑老爷太过生气,郑夫人替他顺气:“您别生气,刘亲家还说祈哥儿是读书的好苗子,比他们刘家人还聪明,树哥儿也是虎头虎脑的,您担心什么。”

“是啊,他们小兄弟我是不担心的,亲家亲自替他们发蒙。祈哥儿我看都是神童了,只是他年纪太小,灏哥儿和他媳妇都说不能夸太过,怕他伤仲永,心绪不稳,到时候反而对科举仕途无异。”郑老爷眼见自家倒是越过越好,气也顺了不少。

他很快做出了指示:“那就让灏哥儿媳妇先管着,等她要离开的时候,再选人做替手不就好了。”

郑夫人得到首肯,才松了一口气,准备明儿把这件事情告诉丽姝。因为她身体不是太好,这一趟折腾下来就已经有些疲乏了。

哪里知晓早上丽姝还未过来,渝大奶奶舒氏先过来请安。

提起舒氏,郑夫人眼皮子一跳,对于舒氏,她们家是有些亏心的。当年灏哥儿一时糊涂,居然被人拿住了把柄。

灏哥儿也是一时好心,郑夫人过后去找大夫询问过当时的情况,若不尽快保大,到时候是一尸两命。拼命让产婆把孩子拽出来,那个孩子已经脸色青紫,根本活不了。

可若是灏哥儿没有说保大的话就罢了,偏偏说了。

“让她进来吧。”

舒氏进来时,郑夫人看了她一眼,知晓舒氏出身并不高,当年是她父亲任开封知府,千方百计才把女儿送进郑家。她还记得初见舒氏时,只觉得她不显山也不露水,很是贞静,并不多话。

后来是发生一件事情,才知晓她机警过人,也并非一般人。

“大伯母。”舒氏忐忑坐下。

郑夫人暗忖她的来意,只闲话几句,见她神情轻松下来,遂问道:“你们爷在任上如何?”

提起郑渝,舒氏眼神一黯:“我也不知晓。”

郑渝是七房独子,前科中了三甲进士,但是他志不在科举,并不愿意在京中案牍劳形,故而去了南京任上做闲散官,只是郑夫人没想到居然都没带舒氏过去。

“你婆婆也过世了,渝哥儿还不带你去,这么做真不像话。”

兴许是让自己替她作主吗?郑夫人如是想道,也开了这个话头。

舒氏却道:“我们爷让我在家好生打理家业,现下我膝下又养着灵姐儿,到底走不开。”

“听说了,三房的姐儿在你那儿养着。咳咳……”郑夫人也搞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要钱还是要禄?要不然无端端过来做什么。

宫妈妈赶紧上前伺候,因为丽姝那里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人,她又管家要用新人,宫妈妈便回来郑夫人这里。

她知晓郑夫人咳嗽的信号,立马过来拍背顺背,闹出很大动静。

舒氏就越发想拔腿就走了,她并不蠢,知晓自己的确是过来有事相求的。在郑夫人几次暗示下,她终于开了口:“我侄女因为守孝耽误了年纪,原本您家在孝中,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

原本郑夫人以为是让她帮忙说一门亲事,只笑道:“你若有难处,找我就是,舒姑娘可在府上?”

“在,这几日无事,她正来我这里陪我。”舒氏立马喊了侄女过来。

丽姝过来郑夫人这里时,看到里面有位年轻的女子,这姑娘生的端雅秀美,但浑然没有一丝富丽闲妆,浑然似个荆钗布裙的女儿,见丽姝看过来,顿时显得有几分局促。

“灏哥儿媳妇,这位是你渝大嫂子的内侄女,正好我回乡居住,尚觉烦闷,见这姑娘举止文雅,遂留在我这里作个伴儿。”郑夫人笑道。

既然婆婆都要如此,丽姝也不敢不从,自然也拉着舒姑娘夸了几句:“既然陪着我们太太,过会子我就替你把屋子洒扫赶紧,送你的份例去,若是缺什么只管同我说就是了。”

见状,舒氏也是很高兴,她心里有个隐秘的心思,若侄女儿能嫁给郑灏家中做二房,那就再好不过了。郑灏才貌双绝,天子近臣,郑家宗子,就是做正经的二房,也比随便嫁个人好。

虽然舒氏心里是责怪郑灏的,他什么都不懂,让自己的儿子没了。可侧面也说明他是个对女子很好的人,若他知晓自己今日处境,那么也不过是纳妾罢了,以侄女的性子,不会影响到大房的地位,他只要愧疚难当,答应自己,那么她就原谅郑灏。

都是女人,丽姝看到舒氏的眼神,也是一愣。

她很清楚,男子纳妾如喝水一般,谭氏算是嫉妒心很强的,在自己生了孩子之后,也是替丈夫纳妾固宠,更别提她爹刘承旭,已经算是众人嘴里不错的男人了,依旧有几个妾。

长者赐不能辞,郑灏他会拒绝吗?

就像爹非常喜欢娘,那又如何?前世娘去世了,他还不是又会有很多爱人。

丽姝有一瞬间觉得无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只是今日因为舒氏之事,郑夫人没有同她说接手宗务的事情。

舒姑娘单名一个馨字,听说还识得几个字,家中祖父还做过知府,若非舒家落魄了,她肯定不一般。

“灏哥儿媳妇,我看你身量和她相仿,先把你的衣裳送两套过来,等过几日再叫裁缝来,给馨儿做些衣裳。”郑夫人心想将来不如认个干亲,也好把她发嫁,这也算是结个善缘。日后若是舒氏再想做什么来责怪她的儿子,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丽姝笑着答应了,她也不傻,这个时候表现出很大的敌意,到时候吃亏的只有自己。

而得知舒馨住进郑家宗房后,具二太太的病一下就好了,她笑着对钟妈妈道:“真是没想到,舒氏办事这么快。”

“当年宗房大少爷要保下她,没保下她的儿子,宗房对她存着几分歉疚,也就顺理成章了。”钟妈妈道。

具二太太道:“我看那个刘氏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么温水煮青蛙要磨叽到猴年马月去。你就放话出去,说宗房准备出孝后就纳舒家姑娘为二房,要人尽皆知才好。”

她得让宗房出事,这样才自顾不暇,管家权还在她的手上。

不能让她站稳脚跟了,到时候自己就完全对付不了了。

想这么快就夺我的权,真的是活腻歪了。

郑灏要纳二房的消息顿时传的沸沸扬扬,崔氏一贯和丽姝关系不错,她女儿定亲,丽姝还特地送了厚礼的,她也是立马就过来宗房的上房报信。

此时,丽姝刚刚午睡起来,她是一定要午睡的。早上起的早,每到中午用完饭就困的很,睡一会儿,下午精神都好多了。

下人正在为她梳头,要说崔氏平日见到丽姝,她都是很精神的样子。如今慵懒的临窗梳头,倒是显出一丝娇媚来,让她一个女人都看的眼睛发直。

“嫂子,我听了个消息,专程来告诉你。”

“你说。”丽姝还不以为意。

只听崔氏道:“到处都在传你家把舒姑娘纳作小妾?我怎么以前都没说过,还说等你们一出孝就请她做二房。这……舒家一个破落户,你是什么身份,生了两个儿子,怎么让她进门做二房。”

丽姝皱眉:“你这是打哪儿听说的?”

崔氏道:“我听庆哥儿媳妇还有房下几个说的,我见他们说的言之凿凿呢。”

丽姝也是很恼火,气的她把梳子往地下一甩,白玉花鸟梳瞬间成了两半。知道郑夫人有这个意思是一回事,但现在就传的沸沸扬扬,这是要做什么?

丽姝一生气,四周的下人都吓的不轻,郑灏正好掐着点儿过来,昨儿是丽姝送烤饼给他,今日他让人特地从外面买了点心过来送来给丽姝,不妨遇到她发火,郑灏赶紧就进来了。

郑灏这一进来,崔氏生怕沾染到自己身上,赶紧就走了。

“姝儿,这是怎么了?”

丽姝本来不难过的,毕竟那位舒姑娘根本动摇不了她的地位,但是一想起有人要和她分丈夫,她就不爽,这是怎么样都不行的事情。

郑灏是她的,谁也不能跟她抢,身子和心甚至精神都只能有她。

可是这样的话从她,一个出身世家,嫁给宗子的人嘴里说出来,感情尚好的时候,郑灏会觉得是她在乎他,愿意纵容。但若有一日,他累了呢?他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呢。

想到这里,她看向郑灏:“我真没想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要纳二房?我可告诉你,我和别的女人不同,你负了我,我也不会再对你好的。”

什么纳二房?

郑灏听了恍如晴天霹雳:“你在胡说什么呀?我怎么敢呀。”

“你娘都把人接过来了,还有族里也传遍了,这位舒姑娘正是渝大奶奶的内侄女。”丽姝知晓郑灏在家除了治学,就是亲自教祈哥儿读书,可能不知道这些。偏夫妻二人要分房睡,这让以前每天都和他聊天的丽姝就无法及时和他通消息。

郑灏觉得天方夜谭:“这是哪里话,且不说舒姑娘是我晚辈,也不说我和你在孝中,就说我对你如何呢?怎么能这般纳妾来恶心咱们。”

这话让丽姝消气了不少,她也不想外面才刚乱起来,自家更乱,就道:“好了,我若不信你,哪里还和你生气,早就带着儿子们离你远远的了。先想想怎么办吧?”

郑灏就道:“还能如何,消除误会,这位舒姑娘断断不能留下,正所谓瓜田李下,无事也会被人参。”

“嗯,这件事情你去说,还有,我们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先打探一二。”丽姝拉着郑灏坐下,又派心腹去各房打探,没想到还真是个个都知晓了。

郑灏就立马去了郑夫人那里,郑夫人哪里知道外人胡说八道,她也喊冤:“我是想着以前七房的人在你房门前泼狗血,又让人诋毁你和舒氏的关系,当初若非你祖母压下来,还有六老太太帮忙,此事不会再有。如今舒氏突然上门,我自然想结个善缘,舒家贫苦,舒氏手头也紧,如此我替她结一门亲事,嫁出去了,好歹此事就化了。”

“娘,您这样想一点儿错都没有,可是偏偏别人未必是如此想的。”郑灏总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您想若是真的孝期闹出什么事情,多少人盯着儿子身下那个侍读学士的位置,儿子如何是好?”

他很清楚,如果拿丽姝出来说,反而会让她们婆媳有龃龉,但是拿自己的前程,娘肯定就会顾虑。

郑夫人看着和善,也不是没手段的人,她也是一心为了儿子,先是喊舒氏过来解释清楚,又道:“也不知道谁这般造谣?辈分都差着,居然敢胡乱揣测,不过你放心,我认舒姑娘做干孙女,这一千两你拿着给舒家,就是我认干女儿的见面礼,等她出嫁,我再备一份妆奁给她。”

舒氏却知晓舒家门第凋零,弟弟是个烂赌之人,这一千两给了她弟弟,不过是牌桌上多玩几个月,她要的是高门大户的庇护。看看宗房的丫鬟们的吃穿用度,就非常人,更别提郑清的妾侍,那个叫凝香的,一个月十两银子,四时八节还有厚礼,也有丫头服侍,甚至听说郑清另一个妾侍的爹买下两间铺子,做着掌柜。

明明是宗房的人欠她和她儿子的,如果她死了保存下她儿子,那她的儿子就是嫡长子,到现在都不小了,郑家就是为了嫡长子也会接济舒家的。

但郑夫人的话,毫无置喙的余地。

……

一切都按照具二太太的计划在走,她之所以走的这么顺利,是因为她和族里的人比丽姝要熟悉多了,就像丽姝认为把舒姑娘弄走,婆母钱也给了,干亲也认了,算是完满解决。

哪里知晓,一切利益都可腐化人心。

具二太太知晓舒氏手头紧,故而早已把她身边的婆子买通了,因此,那婆子按照具二太太的吩咐对舒氏道:“不好了奶奶,方才奴婢出去,听几个小蹄子在笑话咱们,说什么卖什么的,说的很是不堪。”

舒氏进门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这世家大族污糟事情也是不少,那些人个个看着彬彬有礼,却都是一群恨人有,笑人无,嫌人穷,怕人富的人,尤其是郑夫人把结干亲和送妆奁送钱的话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甚至,舒氏觉得自己的儿子都被这么臭钱玷污了,即便是她们给她再多的钱,也是换不回自己的儿子的。

她头脑乱糟糟之际,又听婆子道:“这些话就怕她们日后跟咱们爷说起,上次爷去京中赶考,还吩咐咱们这些事情不必再提,会不会到时候爷认为您故意讹钱啊。”

“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难道只有死才能证明您这般吗”

婆子絮絮叨叨,舒氏却入了耳了,尤其是方才吃了一杯茶,她越发心神乱了。甚至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死了就解脱了,没人说自己不能生,嫌弃自己娘家落魄,侄女儿和弟弟也不会怪自己了!

……

丽姝正和郑灏吃茶,夫妻俩还碰杯,以茶代酒,相视一笑。

却见珠兰匆匆进来道:“大爷,大奶奶不好了,渝大奶奶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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