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清冷不染尘欲的眼眸此刻却像是在欲.望里浸染了一圈,他眼周浮起噬人的红。
正当他打算遵循本能抱着她时,她一声细不可闻的呢喃声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
“霁明,我好怕……”
她抱得更紧了些,柔软的身体挤压着他的胸膛,只肯将脆弱无助的姿态展示给她口中的那个人。
“我真的好怕你回不来了……”
顾淮眼里的欲.色被冰冷的寒霜所倾覆,他故意使了几分气力,捏着她细瘦的肩胛骨将她推开。
他俯身,望进她潮湿吃痛的迷蒙双眸。
室内幽暗的灯光镀在他白皙清俊的面容上,喜怒难辨。
他说:“我不是陆霁明。”
语调里淬了异常的冷意。
宁栀茫然地看了他几秒,像是终于回过神一般,慢慢地眨了眨濡湿的眼睫:“对不起。”
顾淮没有说话,起身走到吧台处倒了一杯温水,回来让她喝下。
宁栀乖顺地喝下。
顾淮眼里冷意稍缓,用手缓缓抹去她唇角的水渍,语气很轻:“我不喜欢别人把我认错。”
他喜欢她,可他二十多年来的自尊与骄傲并不允许他成为某个人的替身。
接下来的十多天,他们都待在房间里,连吃食这些都是酒店专门送餐上来。
宁栀这些天的精神并不太好,总是昏昏沉沉,醒了也不说话,总是盯着某一个地方发呆。
顾淮知道她被江原囚禁虐待了那么久所造成的精神创伤反应,因此对她照顾多些,也是符合常理的事。
”还有最后一勺。”
他坐在床前,袖口挽起,露出结实白皙的小臂线条。
而他手上捧着一碗粥,另一只手拿着瓷勺,喂着床上的人进食。
瓷白的勺子抵开粉润漂亮的唇瓣,而其中盛着的白亮清粥消失在唇瓣之中。
顾淮收回目光,拿过抽纸自然熟稔地擦着她唇角。
将碗放置在一旁,顾淮阻止了宁栀想要躺回被窝的动作,拎起旁边的外套为她穿上。
“才吃完饭,躺着对身体不好。”
他坐在床边,俯首为她将衣扣系好。
然后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臂将她带到床边,捋了捋她的头发,让她穿上拖鞋。
宁栀像是属于他的最听话乖顺的洋娃娃,一切照做。
顾淮清淡的眼里闪过满意畅悦的笑意,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室外的阳台。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对于照顾宁栀有一种偏执的喜爱。
他喜欢为她做许多日常小事,喜欢她接受他无微不至的照拂。
这些会让他滋生出一种强烈的满足感——她是独属于他的。
即使他心里清楚,宁栀的这些反应很可能都是她精神创伤后对外界感知的迟钝。
可是,他依然阴暗地享受着这一切。
甚至在这日复一日的美好中,他甚至想——
要是陆霁明,回不来就好了。
可事与愿违,在某一个午后,陆霁明还是安然无恙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顾淮带着宁栀走到警局面前时,正好看见陆正承带着陆霁明从无人寂静的后门处走出来。
往常在镜头前总是一派清正的陆正承,此刻的笑容里却夹杂了明显的讨好与圆滑。
“多谢您这次的出手相助了。”
说不上什么出手相助,只不过是有足够的利益用来交换罢了。
那人也微微一笑,客套了几句。
等他离开,陆正承才倏忽沉下面色,扫向身后站着已经消瘦许多的陆霁明。
那一眼,像是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
同时,由于极端的愤怒窒息,他的胸口处也传来无法呼吸的闷痛,逼得他面色惨白。
他捂着胸口,抬头看着白茫的天幕,只觉深入骨髓的无力苍凉。
自己在政界苦苦经营半生,到头来都被这个逆子毁了!
市长之位也没了……
都没了……
经此一遭,陆霁明憔悴了许多,也像是成熟了许多。
他脸上不见多少惶恐,走上前将神情惨白,快要晕厥的陆正承扶进车里。
然后吩咐司机将治他心梗的药给他服用。
之后他才下车,走向宁栀和顾淮。
宁栀扑进他怀里:“霁明……”
“我、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陆霁明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别哭……”
“我没事……”
他这样说着,消瘦苍白的面颊上却并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
因为他知道此后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沉重的代价。
父亲动用了几十年积累的政界人脉,加上已经板上钉钉的市长之位,才换回他。
要不是江原是个恶劣事迹已经人尽皆知,他死了,负面影响不会很大,并且江家那边在获得足够利益后也选择拿了好处息事宁人,这件事,恐怕无法善了。
刚才几方人已经在会谈室里说好了。
由警局里一位有着裙带关系、需要升职加薪的警员来成为枪杀江原的人选。
警察在执行秘密任务中,面对穷凶极恶、拒不服从的绑架强奸罪犯,为了受害人的安全在执行过程中将罪犯枪毙,是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还可以升职加薪。
而陆霁明,只是跟随他们一同进入了现场,救走了他的未婚妻,仅此而已。
陆霁明用手拂去宁栀脸上的泪水,然后对着一旁神情微冷的顾淮道:“这些天,多谢你了。”
顾淮看着宁栀与他的亲昵,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只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以作答复。
陆霁明看向他:“等下,还要麻烦你把小栀送回家了。”
他回头看了眼自家的车:“我……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我还需要向父亲请罪忏悔,不能送她回去。”
陆霁明垂着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顾淮眼底闪掠而过的笑意。
“没事,我可以帮你。”
“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