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阚泽见孙权被刘禅三言两语就引开了方向,本来是谈论荆州的,现在倒讨论起孙夫人的事情来了,赶忙说道,“公子,我们现在谈论的是荆州,你这样岔开话题,难道不怕吴侯发怒吗?”
刘禅知道张昭,是因为一个白发老头高居于群臣之首,其他人刘禅可不认识。
她笑着说,“难道当年孙夫人婚嫁之事,不是荆州之事吗?”
阚泽不跟她辩,威胁道,“刘备久借荆州不还。你既然是刘备唯一的儿子,吴侯可以把你扣住,直到刘备还荆州为止。”
刘禅丝毫不慌。
她早就想过自已可能被孙权扣住,就算真的被扣了,也没什么关系,何况孙权还不见得一定会扣住她呢。
刘禅行了个揖礼,“小子无知,不识尊严,请问你是?”
“我是阚泽阚德润。”阚泽回答道。
刘禅笑道,“原来是阚德润。当年阚德润孤身一人去曹营,为黄老将军递诈降书,小子佩服之至。当年你一人孤身入敌营尚且不惧,应对自如,真是大英雄。东吴与我亲如一家,我来东吴又怕什么?”
听到这话,阚泽忍不住露出笑脸,刘禅说出了他一生最得意之事,一个八岁小童都知道他的壮举,如何不高兴。
刘禅微微一笑,接着说道,
“如果吴侯决意与我父亲决裂,扣下我当然可以。
但是当年,赵子龙将军于万军中将我救出来,父亲将我摔在地上,说为了我差点折损一员大将。
此事天下皆知。
我父亲一生以复兴汉室为已任,哪里顾得上儿女情长,东吴想将我扣下换取荆州,只怕连一县一亭都换不到,平白无故的与我父亲结仇,又有什么意义?”
“若东吴扣下我换来荆州,虽然名声受损,也算得到了实惠,但根本无法换来荆州,平白无故的让东吴遭天下人耻笑!”
一番话,让东吴群臣鸦雀无声。
没错,扣下阿斗根本换不来荆州,平白无故的让天下人耻笑。
欺负一个八岁孩童,算什么本事。
孙权沉吟了一下,鲁肃的计策算是彻底失败了,随后孙权露出一丝笑意,
“那你有何建议?”
刘禅胸有成竹的说,“当年的形势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当今天下,曹操已经战胜了马超,全踞雍凉,完全统一了北方,东吴与我父亲,仍然需要携手才能对抗曹操。
如果不能对抗曹操,东吴就算得到南郡,甚至得到荆州,又有什么用?
我看双方不如握手言和,再续前缘,如果不能战胜曹操,荆州谁拿了都没有用,如果战胜了曹操,到时候再来谈论荆州。”
孙权无语。
说来说去,等于啥都没说,反正就是不还荆州。
这个使臣跑东吴来,根本没解决任何问题。
那你来东吴做什么!
就像刘禅自已说的,扣下‘他’也没用。
孙权知道,朝一个八岁孩童发火也没意思,勉强笑了笑,
“孤是想与你父亲结为同盟,共同进退的。既然你不能解决荆州问题,那我好好送你回荆州。”
刘禅重新跪下,说道,
“刚才舅父说过,愿与我父亲重新修好,阿斗今日单身来东吴,正为接母亲回荆州。
还望舅父成全阿斗思念母亲之情,成全父亲与母亲夫妻之情。
我母亲既然已经嫁给父亲,常年在江东不回家,岂不是让天下人猜疑。”
刚才谈公事,刘禅说的是‘孙夫人’,现在要接孙尚香回家,就直接叫‘母亲’了。
听到刘禅的话后,孙权和所有东吴群臣全部惊呆了。
孙权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说你孤身来我东吴,只是为了接你娘回荆州?”
这简直不可思议!
眼前的刘禅,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
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敢千里深入东吴,只为代替‘他’的父亲来接母亲回家。
刘禅坚定的点点头,“我父亲公事繁忙,又远在益州,如今益州形势不稳,非常不安定,父亲抽不开身,阿斗年幼无礼,不知道天高地厚,自告奋勇来接母亲,请舅父见谅。”
孙权和东吴群臣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被刘禅震动了。
‘他’才八岁啊。
孔融六岁让梨,名动天下,如今孔融已经被杀了十几年,但他的事迹仍然被传颂。
但孔融让梨,是在自已的家里,也没有任何的危险。
而八岁的刘禅,却不顾东吴虎视眈眈,深入东吴千里,在东吴朝堂上侃侃而谈,只为接回母亲。
可以想见,今日过后,刘禅之孝名,将传颂于天下。
半晌之后,孙权才回答道,
“阿斗,你为何要如此,我妹妹只是你的后母啊?你为了自已的后母,竟然敢孤身一人来到东吴吗?”
刘禅目视孙权,俏目含泪,出声含悲,
“既已承欢膝下,后母即是亲娘!
阿斗日夜思念母亲,从未有一日敢忘怀。”
这句话是刘禅从后世一个即将离世的母亲写给丈夫和儿子的对联中引申来的:
大丈夫何患无妻?来年迎亲华堂,莫对新人提故人;
小娇儿岂可无母?他日承欢膝下,须知后娘即亲娘。
她从三岁半到七岁,都是孙尚香带的,已经蒙孙尚香抚养,后娘不就是亲娘吗?
听到刘禅此言,孙权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句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了。
此时的孙权,还不是老年无情无义冷酷无情的孙权。
孙尚香是阿斗的后娘,而刚刚去世的吴国太,又何尝不是孙权的后娘。
刚刚办完丧事的孙权,想起昔日承欢于母亲膝下,而如今与母亲天人永隔,顿时泪如雨下。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既已承欢膝下,后娘即是亲娘。”
“既已承欢膝下,后娘即是亲娘。”
“好啊,说的好!”
好半天,孙权才回过神来,由衷的称赞道,
“阿斗真纯孝的孩子!
我妹妹有此儿子,真是她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