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二十一岁 第一三三章 怎么不让人呵疼
“人家也不是说不关心乐菱……你生我的气吗？成熙，这么晚了，你还要丢我一个人……”
姜成熙定睛才看清楚她包裹着薄被的身体，那赤~裸~的肩头跟着哽咽轻颤不已。这让他心底一软，恍然自责起来。
“对不起曼妮。”他上前将她抱在胸口，安慰地吻吻她的发，“我没有生你的气。这样吧，你就留在这里，你先睡好吗？我……我去陪乐菱一会儿就回来。”
因为担心尹乐菱的急切心情，让姜成熙很快忽略了对杜曼妮的愧疚，更也许是他根本觉得自己在这两件事的选择上，理所当然该先照顾尹乐菱才对。毕竟男~欢~女~爱，不是非要今天——这么简单的道理，善良如曼妮，不会不理解。
姜成熙停好了车，脚步匆匆地走进医院，在楼前广场的公用电话亭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尹乐菱。
“乐菱。”他跑上去弯下腰。
尹乐菱茫然地抬起头，还挂着泪珠的眸子突然看到他，眼眶更红了，“小舅舅……”
姜成熙伸手将她拉起来抱进了怀里，“小傻瓜，还在胡斯乱想吗？我就怕你还在难过，还要哭……乐菱，乖，有什么事都往好处想知道吗？”
“我怕……我真的怕……”
“怕什么，有小舅舅在你身边你怕什么。”
“小舅舅……在我身边的人都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难……我就不应该、不应该让任何人对我好，如果小舅舅你在我身边，会不会也因为我遭遇不幸啊……”
“谁说的，你怎么相信这种昏话。在你身边的人，也因为你得到了多少快乐你知道吗？那所有的不幸都不是你的错，乐菱，你该快快乐乐，该开开心心，然后你的快乐才能带给每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你能是这世界上最快乐的天使。”
“小舅舅……”尹乐菱已经泣不成声，真的是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快乐吗？小舅舅疼爱自己，李慕辰珍惜自己，还有曼妮关心自己，除此以外呢？姜姨厌恶自己，楚雨寒……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尹乐菱甩甩头，向他怀里的温暖钻了又钻。
“乐菱，告诉小舅舅，是雨寒又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了吗？”
尹乐菱摇摇头，却又淌下串串泪珠。
“雨寒的性子就是这样，我们都了解。他从小没有遭受过任何挫败，只要是想要的东西，想获得的成绩，总会实现。经历了这么多，也许也是他成长的代价。乐菱你也一样，我们乐菱二十一岁了，该是个有主见有决定权的大姑娘了是不是？所以，你想要坚持的，想要拥有的，只管放开怀抱吧。你有什么怕的，小舅舅都替你挡了。”
“小舅舅，你真好，你是最好的最好的！”
姜成熙手臂更收紧她，“好了，不许再哭了知不知道。你瞧瞧，这么冷的晚上待在外面，身上多凉。”
“我没劲走路了……好饿。”尹乐菱吸吸鼻子，这才觉得胃里真的饿得绞痛，“小舅舅，我一天没吃饭了。”
“干嘛这么虐待自己，想吃什么，小舅舅这就带你去。”
“不知道，我不想走远，我还要去陪慕辰的。”
“那，我们去医院附近看看。”姜成熙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摩擦了几下，似乎想要给她提供些热量，“真的走不动了吗？我背你。”
姜成熙的背，像一座大山，让她安心宁静。尹乐菱的头搭在他的肩上，身体也渐渐暖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抛弃自己，小舅舅永远不会的吧……
夜已经很深了，医院外的街角处竟有一个卖馄饨面的小摊，三两个人正在吃着热腾腾的馄饨和鲜香的虾饺。尹乐菱实在太饿了，闻到了就不想再走，于是姜成熙放下她给她点了东西。看着她一口口地喝着馄饨，小脸很快就被热气熏出了红晕，嘴角也露出了笑意，姜成熙一颗心也暖了，拿着筷子夹着虾饺一个一个喂她，第一次觉得，露天小摊也媲美五星级酒店。
前一晚没有睡好的尹乐菱，在吃完往回走的时候，趴在姜成熙背上，已经有点昏昏欲睡。
“乐菱，送你回家休息吧，或者去我公寓睡一晚。”
“不要了……慕辰住院这么久还一直没见到我呢……我想，在医院守着。”
姜成熙没有再说话，背着她继续往医院大楼走。这丫头……似乎终于学会“爱”人了呢，该是李慕辰的功劳吧。等李慕辰伤愈出院后，是不是也就快要带乐菱离开了呢？姜成熙心中突然有点空落落的……
五岁的尹乐菱的到来，对于平日里只有着姜成熙和楚雨寒两个男孩子的世界里的格局，出现了奇妙的变化。从那以后，楚雨寒的精力几乎都用在了这个洋娃娃般的丫头身上，他逗她笑，惹她哭，还不惜跟她争抢他平时根本没兴趣动的零食和玩具……每次这个时候乐菱总是抹着眼泪跑来找他，要小舅舅给她做主。
而姜成熙心里知道楚雨寒是故意跟她玩的，无非是喜欢看她生气时涨红着小脸，嘟起小嘴巴的俏样子。姜成熙很会意地假装去找楚雨寒算账，然后把东西讨回来给她，乐菱就会笑得很开心，带着泪花的笑脸就好像春雨打湿的嫩梨花。
小女孩终有长大的一天啊……原来长大了，是要离巢的——这个事实，姜成熙让自己用了两年时间来接受——从那个能疗伤的李慕辰出现开始。
是否这表示，以后小乐菱有了委屈，不会再找自己倾诉了？有了欢乐，也有别人和她共享……
坐在病房外的休闲椅上，尹乐菱已经熟睡在他的腿上，像只酣然的猫咪，又像只不禁风雨的小鸟。她是娇嫩的，易碎的，天生需要呵疼的……谁也不忍心……不忍心让她受伤害……
他想要抱紧她，却恍惚中只看到了她微微扬起的唇……乐菱……我的小乐菱……怎么忍心不让人呵疼……
他的脑海空白了，一片荒芜，只是随着直觉的牵引，靠近……靠近……那是他从未触及的圣地，却有着无尽的吸引力……乐菱……
“小舅舅……”接近于无声的呢喃，好像一道电光刹那刺破了他的空白。他那几乎已经吻上她的唇触电般地后撤，看清了她依然迷糊的脸，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小舅舅……到了吗？”
“到、到了。”
“嗯……那，放我在沙发上……唔，我睡这儿就好。”
“好，好。”他低声应着，却语调不稳，就连额头也被冷汗布满。抬手再抱起她，才轻轻走进病房。
姜成熙用冷水反复拍打着自己的脸，更甚至埋头在盥洗盆让水柱冲刷淋湿自己的发，最后，大口喘着气，伸手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
自己隐藏着从不敢碰触的境地，竟在这个最不该的时候差点脱缰。难以想象，如果自己吻了下去，将会把自己，尤其是把他最珍爱的乐菱推到何种境地！
疯子！真是个疯子！
一切已经在有秩序地发展着，乐菱有了能呵护她的人，雨寒即使痛，痛过了，也一定会有自己新的开始。而自己……正有一个等着自己的即将做自己妻子和自己相守一生的女人——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姜成熙踉跄走出医院大楼，竟像是狼狈的逃窜。经这么一次，他被自己吓到了。以后，该要真正放开自己的心，自己的手，默默祝福她吧——我的小乐菱。
“曼妮，睡着了么？”他开着车子在街头飞驰着，有种压抑的情绪急于找到放逐。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出声，“没。”
“等着我，马上就到家了。”
“我……不在了。”
“你在哪儿？”
“我想，我该回我家了。”
“曼妮，等等我好吗？对不起，我马上就回去了，真的。”
“我……”
“我想你了。”
杜曼妮挂了电话，眼中有着翻江倒海的涌动。此时此刻，她站在姜成熙公寓的楼下，而刚刚不久之前，她就站在医院的街角对面……在病房的走廊角落……
他宠溺地喂尹乐菱吃东西，稳步地背她走路……他抱着她在走廊里……他、他竟吻她！
自己被一个人赤~着身子丢在床上，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她抱着被子哭了好一阵，哭完了，又开始自责。直到最后，她又在反复地安慰着自己，即使和乐菱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可自己毕竟和她生活的世界还是大不同的。也许，尹乐菱就是被照顾惯了，被每个人捧在手心里捂惯了。姜成熙照顾她，也是一种积年累月的习惯。以前他就很疼她啊，自己也都看在眼里了，为什么现在角色转换后，就无法接受这种事实了。
所以她咬咬牙，决定跟去医院，表示自己同样在关心着尹乐菱。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自己竟看到了那一幕幕。
杜曼妮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整颗心都撕裂般地痛着。原来自己的爱情那么卑微地讨来一点点，还是那么不堪一击。姜成熙他……竟是爱尹乐菱的吗？那么，自己算什么？算是他掩饰自己的借口和幌子吗？
她甚至鬼使神差地跑回了姜成熙的公寓楼下想要等到他、质问他，可是……她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电话。那么，难道是自己看花了眼？他并不是要把自己弃之不顾的人吗？
如果是自己的冲动和怀疑，致使自己丢了这得来不易的幸福，那将是多扼腕的一件事。她承受不起，她的爸爸妈妈更承受不起。
仍在恍惚犹豫中的杜曼妮，已经眼睁睁地看到了从停车位疾步而来的姜成熙，她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张张嘴巴还没想要怎么说，他竟突然拥住了她，低头便将她吻住了。
“成熙……”
“曼妮，我们结婚吧。”他低低说了一声，便弯腰将她横抱在怀，往公寓楼里走去。
也许……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啊……
自卑……封闭……压抑着自己，为什么自己就不该得到高尚爱情的眷顾呢？他说要娶的，并不是别人，也不可能是别人。
杜曼妮睁开眼睛时，心底还在反复自语着，一时之间似乎大脑还没有清醒。
脸庞上突然一个温热的碰触让她回了神，转眼看到了伏在床边的姜成熙微笑的脸，“醒了？”
杜曼妮脸庞映过片片红霞，微微点点头，本能的羞涩让她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他像是知道一样，低头再吻吻她的唇尖才直起身，“洗个热水澡舒服些，我准备好了早餐，在外面等你。”
杜曼妮依他说的，洗了澡，再去整理被褥。床单上点点猩红的血迹让她面庞一热，连忙撤掉了拿去卫生间搓洗，看着那血色一点点晕开，再淡去，最终随着清水流逝干净，她的一颗心渐渐充满了笃定和坚守的执着。杜曼妮这一生，便是认定了姜成熙，没有回头路了。
“怎么这么久。”姜成熙看着杜曼妮从卧室出来时，颊上还映着粉色红晕。他端起粥就往厨房去，“我再去热热，等等啊。”
杜曼妮跟上去，将头轻轻靠在他背上，“床单脏了，刚洗了洗。”
她说的很小声，但姜成熙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也明白极了。他笑着反手将她揽在胸前拥住，“曼妮，不生我的气吧。”
“呃？”
“我昨天……那样丢你一个人。”
杜曼妮摇摇头，靠进他的怀里，好一会儿才呢喃出声，“成熙，你……爱我吗？”
姜成熙的表情僵停了一秒，随即重重地抱了一下她的双肩，“你是我即将要娶的妻子，怎么会不爱。”作为一个做丈夫的责任，爱妻子，是首先要做到的。
“你真的爱我吗？”她再问。
姜成熙抚摸她的脸庞，这么一个小女人，自当是自己的净土，是自己从此以后全心全意爱着的人啊。
“我爱你，曼妮。”
杜曼妮笑着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露出点小倔强，“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啊，姜成熙爱杜曼妮，所以，你不能去爱别的人，什么人都不可以，哪怕是心里想想也不行，知道吗？”
姜成熙重重点点头，也在默默地对自己发着誓。随即伸手掏出一枚银亮亮的钥匙塞在她手心，将她的手握成拳头攥起来，“姜成熙家里的女主人，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