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泽的声音虽不大,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犹如惊雷。
朱齐心中暗叹,他知道,此话一出,文钧轩和雅闲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且,今日必有一方败下阵去。
他知道劝不住双方,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卢贤侄,这有点不合规矩了。
这场拍卖,凭的是眼力没错,
但当面断言真假,未免太鲁莽了些。”
朱齐言下之意众人心知肚明,看出真假,没必要说出来,自己知道就行了。
否则,持宝人脸上挂不住不说,都一条街上混饭吃,以后还怎么相处?
要是这条街上的人互相拆台,生意只会越来越难做。
卢文泽知道自己坏了规矩,连忙道歉。
卢允中也说了好几句软话,给足朱齐面子。
朱齐知道事出有因,王书逸和卢文泽都有责任。
但怎么说,王书逸也是老相识了,一条街上相处多年,不好当面指责。
只能把事情把卢文泽这边说,事后再去雅闲斋解释一二。
王书逸气鼓鼓的看着卢家老小,正待发怒。
朱振山发话了:“这汝瓷水滴,我看过,没瞧出什么问题。
不知小卢觉得哪里不对?你尽管讲来,老头子我虚心学习。”
王书逸咬牙切齿的看向卢文泽。
心说朱老都发话了,今天你要不说出个子午卯酉,定叫你好看,不出三日让你雅闲斋臭名远播,做不成生意。
众人齐齐看向卢文泽。
人群大致分为两大块,吴学道等人集中在卢文泽身侧,其余大部分站在王书逸身边。
朱家父子等一小撮人,站在中间。
卢文泽轻咳一声,却看向身旁的吴学道,压低生意道:
“老吴,帮帮兄弟我,水滴哪有问题,赶紧跟我说说。”
吴学道瞪大双眼,有些无语,见全场目光突然集中在自己身上,耳语道:
“他这是古瓷拼接,中间部位有接痕。”
其实他不想掺和这事,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总不能眼瞅着卢文泽下不来台吧,怎么说俩人也是同学。
卢文泽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能硬拉着吴学道,把对方推到了台前:
“水滴上有接痕,吴学道也看见了。”
接痕?
王书逸脸色一变,几步上前把水滴拿起来,仔细看后,冷哼道:
“胡言乱语,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难道刚才这么多人,都看漏了?”
说着就让卢文泽指出具体位置。
卢文泽哪里知道,他要知道就不用拉吴学道了。
吴学道早就有了打算,当下不慌不忙的说道:
“朱叔,我看八角楼门外挂着很多小彩灯。
有没有大小差不多,但亮度更亮的。
现在屋里的灯光太暗,看不清。”
朱齐说了声稍等,很快就和八角楼经理要来了一种小灯。
吴学道试了一下亮度,感觉够用,就把小灯插入了水滴上极小的入水孔。
再让人把大厅的灯全灭了,而后打开小灯。
让众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封闭的水滴,忽然在中部部位射出丝状的细芒。
在黑暗里,亮的晃眼。
如此微芒,可见水滴接痕之小,难怪大家没有发现。
稍顷,小灯灭,大厅灯光亮起。
阵阵议论声响起,众人对着水滴指指点点,有人上手来回查看。
“啊?这,这”王书逸脸色煞白,额头彻底见了汗,哆哆嗦嗦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朱振山、卢允中等人一脸诧异的看向吴学道。
没想到对方心思如此细腻,眼神又如此好,连细不足发丝十分之一的小缝都能发现。
虽说灯光再亮点,他们也能看见。
但关键就是他们没在同等条件下看出来,众人纷纷赞叹吴家又出了一位高人。
韩芊芊眼眸闪动,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卢文泽得理不饶人,冲着王书逸,道:
“王掌柜,这回你怎么说?”
王书逸哑口无言,今天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想到大家日后背地里的指指点点,他就一阵心焦,眩晕感袭来,有些站立不稳。
身旁有人见状不对,赶忙扶住王书逸,众人也纷纷出声安慰。
趁着这功夫。
卢允中一脸笑意的出来打圆场。
朱振山也在旁缓和气氛:“大家都是行里人,打眼的事常有。
王掌柜也是一时不察,中了人家的圈套。”
卢文泽知道不能太过分,但还是说道:
“朱老所言极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王掌柜说话有些过分了。
动不动就拿我们三的年龄说事,我实在气不过才冲动行事。
在这跟王掌柜说声抱歉,赔个不是。”
朱振山向卢文泽投去赞许的目光,能进能退,必成大器。
又看向王书逸,眼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书逸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
“卢贤侄说的哪里话,是我的错才对,王叔在这和你们道个歉。
以后但凡你们去我的文钧轩,不论买什么,都打八折。
这水滴,既然是赝品,自然不能留。”
接着当着大家的面,两锤子把水滴砸碎。
吴学道看其一脸肉疼的表情,心中好笑。
这个插曲过后,展台边多了两个窄灯,不仅亮度可调,而且可手持灵活移动。
...
座位上的吴学道正与旁边二人闲聊,手机突然传来震动声。
是韩芊芊发的信息。
“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我家这边的鉴定大师,都没看出汝瓷水滴的破绽。”
“没有,没有。我本事一般,主要是光线问题。”
“这么谦虚啊~”
“。。。”
“明天有时间吗?陪我转转地摊,本小姐想捡漏~”
“没问题。”
见吴学道一直捅咕手机,连台上的宝贝都不看了,还时不时傻笑,林阳一阵无语。
卢文泽却皱起了眉头,尤其看见韩芊芊和吴学道都低着头,还时不时互望两眼,眉头皱的更深了。
吴学道知道韩芊芊对他有所图,但这不妨碍他和对方热聊。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愿意牺牲自己,从对方那换取情报。
“这幅《牧马图》,是本店新收的物件。
正好今日朱老举办‘书香画韵’主题拍卖,我就把它拿来了。
别看此图无款识、无题跋、更无铃印,但画工一流,用纸考究。
黑马壮硕强劲,线条流畅,有飘逸出尘之感...”木石斋的倪建军,语气不急不缓。
林阳碰了碰吴学道的胳膊:“吴哥,你看这幅画怎么样,我瞧着画的不错,是个老物件。”
“画?什么画?我看看。”吴学道正和韩芊芊聊爱好呢,把‘我也爱吃火锅’发过去,才抬头看去。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惊掉下巴。
极其夺目的白光显现,浓郁程度远超天漏儿的凤凰梧桐青花大瓶。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宝贝?
吴学道不敢想象,难道是商彝周鼎之类不成?
白光太过耀眼,但只占据《牧马图》一小半位置。
这是怎么回事?半截真品?
《牧马图》立轴作品,图上主体内容偏右,
左侧显示宝光的位置,除草石外别无他物。
难道...?
吴学道想到了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