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重器一般都是国宝级重点文物，除非流传有序，否则公开交易就是违法。
之前参加的拍卖交易会，青铜器都强调来历，还有各种佐证文件，就是为证明流传有序，可以公开交易买卖，不怕找后账。
孟老的西周兽面夔龙纹方尊，为什么愿意拿出来给那些专家研究，无非就是希望方尊能记录在国家档案中。
有了国字号，既能证明东西的合法性，又能使方尊在子孙后代手中有序流传。
也是因为这点私心，才让人有机可趁。
在漳城这段日子，吴学道免不了与青铜器打交道，买卖都是常事。
他倒不担心出事，甭管真假，都当工艺品买卖就好了。
只是直觉告诉他，真品商周青铜器很难碰，碰上了就很可能不是小事，除非东西是海外回流的。
相较慕古堂，永宝斋小不少。
店内一股浓浓的铜锈味。
架子上摆着锈迹斑驳的小件香炉、花觚、兽首、铜镜、铜爵等；
地上则摆着大件的铜马、铜牛、铜鼎、编钟、造像等；
墙上挂着铜剑、铜斧、铜钺等兵器。
果真如慕古堂伙计所说，这里有青铜器，而且数量不少。
掌柜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壮汉，正在擦拭器物表面浮灰，并更换角落木炭、石灰，见有人进门，并未放下手中活计，直接说道：
“想要什么，自己看。另外，架子上有价签，本店概不讲价。”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吴学道为之一愣。
应了一声，开始凝神查看诸多铜器。
看了两排架子，一个带宝光的也没有，心里不由有些失望。
无意间扫过价签，颇感无语，上边明确写着现代仿古工艺品，还标着器物名称和价格。
难道一个真货都没有？
看了一圈，彻底死心了。
别说真品，就是半真品都没有，全是假货。
店主忙活完了，一边擦手，一边说：“怎么样？看中什么了？”
瞅着是个年轻人，店主本不想搭理，但这时见对方拎着慕古堂的盒子，知道这位肯定买了东西。
同在一条街上，慕古堂的情况，店主是知道的，那里东西都不便宜，最低也得五万起。
能买得起东西，自然值得店主随口问问。
吴学道边拿起一件兽面纹提梁壶仔细观看，边问道：
“老板，这真的都是仿古工艺品？”
老板爽朗的笑道：“初次进店的顾客都会问这个问题，我的回答一直都是本店只卖工艺品，没有古董。”
吴学道点点头，提了提兽面纹壶，问道：“冒昧的问一嘴，这是你自己做的么？”
老板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没错，是我亲手做的。就这件东西，就要耗费三个月时间。
弧形盖顶、圈形捉手、腹部环钮、通身兽面纹，都是一点点找型、修纹做出来的，个中艰难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这倒不是虚言。
青铜器制作大致分为两种方法，一是范铸法；二是失蜡法。
范铸法又称模铸法，古代青铜器绝大部分都是采用范式铸造法制作。
做法是，先以泥制模，雕塑各种图案、铭文，阴干后再经烧制，使其成为母模，也叫内范。
然后再以母模制泥范，同样阴干烧制，制成外范。
将内范外皮均匀切去一层，再将外范与内范相合，制成带空腔的陶范。
而后熔化合金，将合金浇注入陶范范腔里冷却成器。
脱范后再经清理、打磨加工后即为青铜成品。
失蜡法是一种青铜等金属器物的精密铸造方法。
做法是，用蜂蜡做成铸件的模型，再用别的耐火材料填充泥芯制成外范。
加热烘烤后，蜡模全部熔化流失，整个铸件模型变成空壳。
再往内浇灌溶液，便铸成器物，器物可以玲珑剔透，有镂空的效果。
这两种铸造方法，无论用哪个，模型都是一次性的，即没有两件一模一样的青铜器，也表示一旦失败，就是前功尽弃，没有任何弥补的余地。
店主说三个月成器倒不是真用了三个月铸造，而是加上后期的打磨、精修、做旧等。
但高端青铜器三个月已经不慢了，一个人做，再快也块不到哪去，万一失败，可能几个月就都白忙活了。
吴学道手里的提梁壶，制作精良，通身兽面纹几乎深浅相等，且纹理清晰无模糊，表明铸造者极其用心。
可惜内底有永宝斋标识，否则拿出去，准保能蒙住一大票人。
这件提梁壶卖五十万，价格很公道。
吴学道想了想，问道：“不知道老板这儿，能不能订做青铜器？”
老板将吴学道引至柜台旁的茶几边，坐定后，说道：
“订做可以，我经常接这种生意，只是我这有个规矩。”
吴学道示意老板尽管说。
老板道：“器物无关紧要的位置，必须加上我永宝斋的记号。”
吴学道明白了。
这位是怕别人拿青铜器去蒙人，坏了名声，甚至引来祸事。
但吴学道只是为了探一下对方的虚实，拉近一下关系，不是为了造假卖钱，自然直接答应了下来。
老板接着又问：“你想做什么？市面上流传的青铜器，我都能做。”
吴学道想了想，说：“不知道，西周兮甲吉甫盘，掌柜的听说过没？”
老板皱眉道：“你要做这个？”
吴学道点头说：“怎么？有难度？”
老板喝了口热茶，道：“东西很有名，盘心铭文拓片很多，要做的话，难度不大。
但盘外壁、盘底、双耳的纹饰我不清楚，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要是做的话，只能参考西周其他青铜器，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你能接受这点，我就能做。”
兮甲吉甫盘最近一直在银行锁着，只有陈庭州和陈伯渊二位教授想研究的时候，韩芊芊才会拿着钥匙领二位前去银行查看。
吴学道总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今日来此，听说这人能做青铜器，手艺还不错的样子，他就打起了做两个仿品的主意。
他相信，以后一定能用得上。
吴学道握着茶杯，缓缓开口道：“整个器型、规格、纹饰等细节，我过些时候会给你。但有一点，咱们要提前说好。”
老板：“你说”
吴学道说：“这件东西的一应参数必须保密。”
老板胸脯拍得邦邦响，道：“放心好了，规矩我懂。只要你答应让我在上边留下记号，其他的要求我都答应你。”
吴学道笑着道：“这就好。现在咱们可以谈谈价钱了。”
其实也没什么谈的，两件兮甲吉甫盘，老板要一百万，不出意外三个月内交货，最晚不超过半年。
谈妥之后，吴学道继续问道：“有件事，想跟张老板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