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出去。我这么大人沐浴,你能不能避嫌?”
“隔着屏风,看不见!你不要动歪脑筋,好生的洗完休息。”
“不,你看得见!”
熊孩子在隔壁闹,周槐之气狠了,应是抽了他屁股几下。
小毅哇咧大叫,上气不接下气的很是恐怖,许是周槐之怕他犯病,仍是没拗过他,出去时大声警告他,“给我老老实实的,别使坏!”
洗个澡能使什么坏?
八九岁的孩子了,还不放心他自个儿洗澡,真是溺爱到没边了。
我不屑的撅了撅嘴,继续哼我的歌,泡我的舒服澡。
不想周槐之那一句警告并不是空穴来风。
我泡澡泡的差不多,刚穿好肚兜披了件里衣,就听见窗口“咔哒咔哒”响。我脊背猛地升起一股寒意,一瞬就想莫不是有贼?
可这开窗临靠对着河的,又是三楼,哪个贼这般艺高人胆大?
我急忙穿好裤子,裤头不小心绑了个死结。然后左右在房里寻了一圈,只在雕花凳上的瓷瓶里找到一根鸡毛掸子。
蹑手蹑脚的转过屏风,正要给那贼一鸡毛掸子,映入眼帘的却是隔壁正在沐浴洗澡的熊孩子,此刻他穿了一条四角短裤,双手撑腰的虎着脸挑衅的瞪着我。
我心下一松,不觉十分好笑,敲了敲鸡毛掸子,“干嘛?想私下来同我单挑啊!”
“不要脸的女人,你也好意思同我单挑?”
“那你来干什么?”
我又甩了下湿漉漉的头发,水珠“唰唰”的飞溅出去,自然也溅了他一脸一身。
熊孩子恼火,又羞又怒,“你个道德败坏的臭女人,见有男子进了屋,衣衫不整的,还能悠然自得发笑?”
“噗嗤”
我忍俊不禁的喷出来,再一细想,上下看了他一眼,乐呵了我老半天没缓过来。
“小屁孩,你也算是男人哪?毛长齐了吗?”
熊孩子一咬牙,将裤子一脱,露出下面小鸟儿,张嘴就喊:“爹爹,爹爹,臭女人,脱我裤子打屁股啦,呜哇……爹爹,你来救我啊!”
前世小时候爬树掏鸟窝、下河捞鱼……各种男孩子捣蛋的事,我没有一样不精通。
看小毛孩脱裤子下水游泳,那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堂哥、堂弟、表弟……一到夏天就不顾大人警告偷偷下水游泳,又怕湿了裤子,脱了光腚游。有一次他们惹我不高兴,我在河边拿了他们裤头,六七个光pi股男孩在我后头追,场面十分壮观。
熊孩子以为这个能报复我什么?
我哈哈笑了一会,在周槐之进屋前穿好外衣。等他一来,小毅哭着说我不知廉耻非礼他,让他爹挖了我的眼睛赶我走。
周槐之阴沉沉的看着赤tiao条的儿子,脸黑如墨,朝赤八翻了一眼,赤八慌里慌张的脱了身上外衣一把裹住小屁孩就往外抱。
“爹爹,她这么无耻,你还要她吗?我不干,我不干!我的清白被她玷污了,我不允许!”小屁孩在赤八怀里挣扎的很厉害,表情更是一副义正言辞的郑重声明,
我再次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痉挛抽搐了,扶着桌边才没倒地上。
周槐之睨着我,头也没回的对小屁孩怒道:“再胡闹,下午抄四书十篇!”
小毅一怔,自是晓得他爹不介意我看光了他的身子,委屈的瘪了瘪嘴,任由赤八抱出去。
房里只剩下我和周槐之二人,我本来乐的直笑,见他实在憋了火没地方发泄,害怕自己遭殃,所以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关我的事啊,他自己从隔壁爬窗过来的!”
我清楚的看见他咬得腮帮子动了动,好在最后只是“哼”了声,然后甩袖子出去了。
他朝我哼什么?莫名其妙!
晚饭的时候,我没去隔壁吃,而是小二哥提前送到房里。是周槐之吩咐的,应是怕我和小屁孩又杠上。
客栈再奢华,木板隔音总是差些。我听见周槐之果真罚了小毅写字,但写没多久,又听得一阵哭声,隐约是说什么偏心,什么有了喜欢的女人忘了儿子,还有不喜欢和某某在一起,感觉自己多余的……
熊孩子故意说很大声让我听见的,所以我并没有听见周槐之说了什么话安慰他。
八岁孩子心里戏、闹事儿这么多,也亏得周槐之有耐心陪着。换作是我,一巴掌过去,“老子喜欢,你爱谁谁!和你有关系吗?闭嘴!”
县城镇上不到节日,晚上是一点都不热闹的。
我站在窗边看了一会漫天闪耀的星辰,就躺床上睡觉了。
隔壁的烛灯好像燃到很晚才熄灭,迷糊中总能听见他们咬耳朵的说话声、还有时不时的笑闹声。
因为要赶路,第二天赤八天未亮就来敲门,“夏姑娘,快起了,爷和小公子都已经洗漱完了,快些!”
门越砸越响,我叹了声翻身起来准备。
早膳备在隔壁,我过去时,两父子已经吃完了。不晓得是不是沟通说好了什么,周槐之待我的态度冷冷的,手里捧着医书即没看我也没招呼,小屁孩挤眉弄眼挑衅的朝我宣示着胜利的姿态。
嘁,搞得好像我很稀罕他爹似的。
我没理他们,径直坐下吃自个儿的。可刚吃了没几筷子,下面备车的赤八匆匆上楼来,进门直接附到周槐之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看见周槐之的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最后将医书一放,起身立即吩咐道:“赤九,你护好他们的安危,稍晚出发,我带赤八先行一步。”
“是。”
我惊了一跳,急忙过去,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只道:“我要赶着去见一个人,你一定要护好小毅。”
我虽不晓得他是见什么人,但看他的样子挺严重的。
赤八眼眶里有点红,总是有意无意的朝我扔几个冷眼,似乎在怪我拖延了他们的行程。
周槐之只摸了摸小毅的脑袋,什么也没说就飞速下楼,骑上马像一道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我在窗口望着他们消失的影子,不解的回头问赤九,“你家主子是要去找大夫吗?”
赤九木木的,一言不发站在门口。
我无奈的转向另一边生闷气的熊小子,“小毅,你爹爹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大夫?”
小毅“哼”了声,“要你管!”
你个臭孩子,别逼着我收拾你。
周槐之一走,我们拖了半个时辰才出发,慢慢悠悠的也没急着赶路。中午小毅生气没吃东西,就吃了赤九给他的一颗黑色药丸。我在客栈打包了好些点心、干果和包子、饼子,觉得没滋味无聊了,就拿出来啃几口。
熊孩子少了他爹,病怏怏的没精打采,馋我的吃食,可又捂着肚子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我递到他嘴边,他傲娇的一扭头,不理我。
他在鸿蒙学院晕倒那一次,朱大夫曾诊断出他体内有胎毒。是以此,我才没有继续计较他轧断夏半知腿的事。如今我倒有点点好奇世安府名声差了些,不威胁任何人,怎么会有个带胎毒的儿子?他是惹了什么样的孽缘?为什么已故太后的贴身女官如此紧张小毅?
不过这些问题应该是不会有人为我解惑的,因为不管是皇后、皇上,还是任何人,好像都试图遮掩着什么,闭口不提。
一路同行的好些人,突然只剩三个,尤其车厢里少了个看书的,总觉得心里特不是滋味。
再看途中的风景,便望山不是山,望水不是水了。
我思念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小毅,你的病很重吗?”
我下巴搁在车窗上,头也没回的问道,
沉默太久,有些闷,得打破打破。
身后没有声音,我以为他睡了,然后叹了口气,“我小时候总觉得世道对我不公,原来它还是挺眷顾我的,至少给了我一个健康的身体。现在想想,那些纠结、郁闷、恼火的……不过都是自己为难自己。人活一世,图什么呢?有个健康的身体,开心的笑,开心的玩不就可以了嘛!”www.九九^九)xs(.co^m
“呜呜……”
车厢里突然响起了哭声,我惊愕的回头一看,小毅用袖子不停抹着眼泪。我一时有些慌乱无措了,问道:“你哭什么?我可没欺负你啊!”
我这样一说,他反而张大了嘴,哭得更狠了。
赤九勒停马车,撩帘子狠狠的瞪我一眼,“小少爷,是哪里不舒服?”
小毅没有回答,哭了许久才抽抽噎噎的停下来,赤九觉得他只是心情难过了,便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又坐出去赶马。
我莫名其妙的瞪着他,捏起他半边脸的肉肉,“小子,你哭什么?幸亏你爹爹不在,不然又要怪我。还以为你是个小男子汉,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小毅拍开我的手,哼道:“换作是你只有一、两年可活,你不会难过吗?”
什么?
我惊讶的看着他,回想起几次他突然晕倒的情景,也陡然才想起在学院马场的瞻台上学院大夫说他中了毒的事。
他真的只有一、两年可活了吗?
小毅的话音一落,马车骤然又一停,赤九伸头进来,面色惊慌的道:“小少爷,哪里听来的?”
“你们不用瞒我,我都晓得了,我亲耳听到叶姨姨和辛婆婆说的。”
赤九脸色十分黑沉难堪,却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张了张嘴,道:“小少爷,别听他们瞎说,主子会想法子医好你的。”
小毅扭过头,缩在角落里,反而默默的流泪伤心起来。
我冲赤九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继续赶马车,安慰的事让我来做。
赤九抿了抿唇角,僵硬的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