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含着豆糕,一边吸口水咽一边忙说道:“前几天吃完宴席回去路上遇着了些事,昨天又去了宫里请罪交待,一直没时间,到了晚间才记起馨姐姐要离开京城,怕赶不及就派人快马加鞭同馨姐姐问一声,我也才晓得她的决定,又不想今儿早上有事耽搁,迟了片刻,让常伯父先一步找回馨姐姐。其实若是我见了馨姐姐也是会劝她回来的?”
解释了误会,等会儿也好说话,不然认定是我出的馊主意,哪里会听我的?
孙婆婆满眼不置信,“真的假的?”
“对天发誓!”我举起盘子到头顶,
常怀宁却过来一把夺过盘子,“听她胡吹撒谎做什么?她最奸滑了!”
你大爷的。
“你呀,就认清现实,别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把自己耽搁成老姑子。”
另一旁年长些的妇人尖酸的高声说着。
我不禁心酸,若是邵馨有亲娘在,她们也断不敢如此放肆拿乔当长辈教训。即便常伯母不悦的斜瞪了一眼,喊了声“弟妹!”但那舅母更加刻薄道:
“姑姐还护着她做什么?势要纵她败德祸家,连累怀宁的婚事,你才清醒不成?这事闹出去,外人还以为清茗郡主容不下她一个孤女。她倒是扮了柔弱,让那郡主如何做人?
京城的将军府是比我们那寒酸小地方荣华富贵,她瞧不上,更看不上我们的一片好心。可这事容得她决定?她也该知足了,挑拣什么?难不成想赖在这里给怀宁当房贵妾不成?”
邵馨跪在底下有口难辨,张嘴还没出声,几次都被那舅母打断了,还被骂得体无完肤。
“她要是如愿当了怀宁的贵妾,清茗郡主呢?那可是雍王府的娇宠在心里的宝,皇家的金贵,岂容她拿捏着亲情情分在这府里争宠夺爱?”
“舅母,我未曾想过半点给表弟……给表弟当妾!”邵馨被逼得羞窘大声喊出来,
“那你想做什么?嫁去高门当大娘子?哈,你瞧瞧你这副样子,堪配吗?若不是有我们给你做撑腰,平头百姓也不能要你!”
这舅母的嘴真是毒的很,半点不留脸面。我刚呼几口气压压火,不想跪底下的邵馨胸口起伏,“腾”的站起来,眸光一狠,就往厅边桌台角上撞。
“啊”
“馨儿呀!”
……
变故就在眨眼之间。
我和常怀宁离得远,几乎魂都被吓没了,好在常伯父脚快,将桌台踢开了,“嘭”的一声巨响落,邵馨也摔倒在地,好歹被常伯母一把抱在怀里,不然还要挣扎起来撞头自杀,一了百了。
饶是人已经绝望成这样,那两个舅母仍然还在骂,“你这犯贱的,是要陷你姨母和我们不义……”
“闭嘴!”
一声洪亮震耳的怒吼,惊得所有人安静的像个鹌鹑。
我捏紧了拳头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的就要上前骂那刻薄妇人,若是可以,我还想扇烂她们的嘴。
好在是常伯父率先逐客了,“哼,两位弟妹不用再说,馨儿去瀛洲的事就算了。若是不嫌弃,弟妹再住一晚明日动身,若是实在赶得急,现在我便差人送你们出城。”
两位舅母傻了眼,面面相觑了一会,见真有人上前请她们走,顿时光火,“姑爷这是什么意思?”
常伯父大掌一拍桌子,怒发冲天的声明道:“馨儿是我们从小养大带大的孩子,就如同我们亲出的女儿,她就是再哪副样子,也是我常保国的心头肉,轮不着旁人来作贱摆弄!”
“你……你……”大舅母气青了脸,颤抖的举起手指着他,“姑爷一句话把我们当恶人了?合着我们忙前顾后,全喂了狗!”
二舅母忙上前拉她一把,赔脸笑着缓和气氛,“姑爷,莫要生气嘛!大家都是想好好的安排,刘大人你也是派人打听过的,我们哪能作贱馨儿这孩子?她也是我们家的血脉呀!俗话说娘亲舅大,她娘走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理应照顾她,也该敦促她的言行,方才情急说话重了,姑爷可不要置气!”
“担不起你们的照顾,不是自己的孩子,贱骂起来是半点不留情!”常伯母抬起赤红的眼,丝毫不再顾忌情面。
二位舅母眼见常伯父二人动了真格,似不想失去同那什么刘大人联姻的利好,转而去同常怀宁说留下邵馨的坏处,会如何影响他和将来郡主妻子的感情,会如何家宅不宁。
常怀宁是晚辈,自是不能越着辈分开口骂人,只有一句话,“不管馨姐姐嫁不嫁,还是在这府里住下辈子,我常怀宁养一辈子也不让她到别人家受苦,若是我将来的妻子容不下,便休了她!”
“你们……馨儿是大姐的孩子,咱家的血脉,她的去留或嫁或要怎样,请族中长辈们定夺。她一个这般好的孩子,让你们耽误成如此,还想误她一辈子吗?”
方才还骂人“贱”,骂不懂事,这下却说“好孩子”,把一通罪压到常伯父他们头上,真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想把邵馨做联姻棋子给自家带好处。
我不得不承认,听宁燕青的话是正确的。我一个外人掺和来吵,非但帮不上忙,反而让她们拿了话柄攻击。让常伯父他们自己争论保着邵馨,比我强百倍。
常伯母护犊子似的心疼抱着邵馨不停的安抚,乍一听她们要请家中族长,顿时火冒三丈,“请什么族长?馨儿姓邵,有本事你们去邵家请长辈,她的事轮不着你们做主排算!可你们也别想着找邵家哪个东西随意来作践馨儿,我手中还有邵家的断亲书。”
二位舅母气得直瞪眼跺脚,见常伯父一家油盐不进的抱成一团保护馨儿,又将她们当恶人,骂骂咧咧的一路出了府,驾车走了。
邵馨钻了牛角尖情绪不稳定,依然想了结自己,不让常怀宁和常伯母他们为难。我悄悄同黄妈妈说了些话,等她们回了房歇息,我才郑重的同常伯父他们商谈让邵馨出将军府立女户的事。
话一出口,立即遭到他们的反对,常怀宁更是激动,“夏颖,你荒诞不经,别拉着馨姐姐也胡来。”
我饿得嘴里泛酸,脑子也晕。
一旦这个时候,我是不大有理智的,上前就拧常怀宁耳朵,拧得他哇哇直叫,“我哪里荒诞了?就因为我是女人,做什么事就都是不对吗?哼,那要是都不对,那时干嘛劝馨姐姐活下来,直接叫她死了,早死早投胎去,投生做个男人不好么?”
“夏颖,你个泼妇,快快放开!”
“还敢骂我泼妇?”我呀呀咧嘴,松开手,对准他tun部就是一脚,踹得他趔趄好几下才站稳。
殊不知这一下使了吃奶的劲,腿脚开始发软。而常怀宁一时恼怒,忘记我是个女人的事实,将我拎鸡崽子似的提起来,像初时那样揍我一顿。
常伯父二人瞧着我们俩像没长大的娃儿似的吵架打闹,摇头叹气的劝解了一会才将我们拉开。
宁燕青哪见过我这种架势,傻眼呆怔半响才回过神,正经同常伯父道完歉,又拉着我要离开。
可邵馨的事没解决,我又怎么会走?
“常将军已经让邵馨留下,你还闹什么?”
“不走,常伯父要不答应,馨姐姐哪怕这时想开了,将来清茗郡主进门了呢?一旦府中有下人流言挤怼,她承受的住吗?”
倔犟的我一屁股巴巴的粘在座位上不走了,僵持一阵,肚子饿得开始绞痛,身上发起虚汗,手脚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有种低血糖发作的感觉,忙喊孙婆婆,“孙妈妈,麻烦您给我弄点吃的来,难受!”
身体折腾几年,越发虚了。尤其昨夜某人闹了半宿,更加受不住饿。
“吃什么吃,这府里没你吃的!”常伯父瞪眼,
我撅撅嘴,“哼,不吃便不吃!”转头有气无力的吩咐宝月,“你去外头街上买它几十个饼子来。”
我感觉现在能囫囵吞下几头牛。
宝月应了就要出去,可就这一瞬我眼前突然发黑,一下子就晕晕乎乎的瘫软滑到地上。
“姑娘?呜呜……”翠花尖叫,“叫你惜着身体,你就不听!你忙什么忙?忙得晚上不睡,早膳不吃,别人还把你当恶人!”
常伯母紧张的过来一同扶我,摸到我发冷的手脚和冰冷的脸,惊慌的喊:“快,快去请大夫来。你去厨房赶紧端来热口的汤水,快,快点的。”
“诶,诶。”
一屋子人忙慌了手脚。
“她是病了?”常伯父厉声问我身边伺候的,
宝月顿了一瞬,若有所思看我一眼,然后苦诉道:“常将军应晓得前几天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化险为夷回了府还没休息就被宣进宫中跪了大半天,当夜想起邵女郎的事,火急火燎的思虑了大半夜,今早眼皮一睁开晓得起晚了,穿上衣裳就往这赶。奴婢们心疼,可便是公子也劝她不住,非要见着邵女郎才放心。”ぷ99.
常伯父一直黑沉的脸缓和许多,嗔了句,“这不省心的孩子,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瞎折腾什么。”
听了他软和下来的语气,我倍感高兴有宝月这么个智囊百宝袋,给我唱了一处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