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颖?”
同窗们一个又一个的叫我,我一个脑袋两个大,头都不敢抬起来。
猪怕肥壮人怕出名,不好。
“嘁,小家子气。”洪老夫子朝我这边嗤了声,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学堂。
待人一走,左右前面的人全伸手来戳我。
“夏颖,好你个小子,瞒的可够严实啊!被当着所有人骂无知,还一点都不说。”
我被戳的无法,只得抬头咧嘴笑,“没有,没有,那……那是我抄别人的,胡诌的。”
“抄谁的?”
吴承恩,你出来解释一下!
闹了一会,金夫子清嗓子将一众人喝止安静了。
我原以为经过方才一番闹腾,背书那事怎么遭也不会再继续,不想金夫子将书本摊开摆在案面上后,直指我和常怀宁的方向。
“夏颖、常怀宁,你们谁先来?”www.)
我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背得出?立即摇摇头。
所以常怀宁硬着头皮先开了口,前面的经部还顺畅,到了后头的释章,几乎背三句停两句。金夫子拉着长脸让他去后头面壁思过,而后又来训我。
罚站嘛,太简单了。
因此我直接道:“背不会,我不会。”
堂内一阵哄笑。
“上来!”
可话刚一落音,金夫子将我叫到了他的讲桌旁站着。
反正不要脸皮了,也随便吧!
几十双眼唰唰的盯在我脸上,像一、两千瓦的探照灯似的,十分难受。尤其是周景那厮,一会儿阴、一会沉,眸光夹了刀子似的。
金夫子一撩衣摆盘腿坐下,开口道:“背。”
“啊?”
“啪”
“嗷呜”
竹鞭子抽在小腿上,痛的我直抽,堂下一阵阵哄笑起。
眼见金夫子又举起了鞭,我不得不咬牙背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很好。”
他打断了,我不明所以,但不要我继续背下去,当然求之不得。
可我又料错了。
“何为大学?大学是大人之学、君子之学,人生的大道。其实是一种德,个人之德。一种大德,就是国家的德,社会之德,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莫衷一是,行无依归。”
金夫子洋洋洒洒解释了一番,接着又下令,“继续背。”
怕挨打,我反应的快,想了下,立即背出来下一句,“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嘴上说着不会,背的挺溜。看样子老夫不打,也逼不出你来。”
不是,真的不是。
金夫子认定了棍棒下出才子,后来他每解说一段,他就让我背一段,刚开始还好,越到后面,我越不行。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我被抽了三、四十下,两只腿都肿麻的走不动道。下完课,常怀宁最后扛着我出的学堂。其余人因好奇周景经年的境遇,又愿与之相交,纷纷跟随他身后越走越远。
“为什么你不挨打?打的最惨的是我?”
常怀宁好笑,并嗤道:“谁叫你欲盖弥彰的故弄玄虚,装成个废物傻子,来唬弄大家?夫子生气,难道不应该?”
“确实,我们也挺生气的。”秦淮附和道,葛平乐也凑来说几句,“前几日,想想我们抓心挠肺的想看那戏,与人争了好半天的位置,他在一旁乐哈哈的瞧着我们,指不定心里怎么得意的笑话我们。”
“我没有。”我龇牙,“那事值得炫耀吗?”
我是抄来的,抄来的。
“行了,上回打架都没见你软成这样。夫子的教鞭能有多重?”
“刀不砍在自个儿身上,你们是真不晓得疼,是吧?”
“谁叫你坏心眼看我笑话的?活该!”
一群臭孩子!
常怀宁又叫上我去他家吃饭,因为准备了礼物,我没拒绝。老往他家跑,其实我挺担心的,我若恢复女儿身,瞒的好就过去了,瞒不好,怕又会遭来一场闲言碎语。
拓造部里的东西不能随意拿出去,必须找夫子写个通行条或者让经常来这里的陶主事和闽司务大人们吩咐一声。官大人不熟,我在学院里最熟的是韩夫子,所以跑了一趟勤学阁。
韩夫子的“办公室”在左侧第一间,软磨硬泡的求了通行签证后出门,正巧碰见周景从洪老夫子的独院出来,我猫腰准备当做不认识一般离开,走出没几步,后头叫住了我。
“夏颖,我有话同你说。”
唉,抬头不见低头见,躲是躲不了的。
我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说话,见四下无人,他才再度开口。
“尽快离开。”
人狠话不多。
命令下达的很明确。
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落下一地斑驳,场景有点像我第一次教他用树叶下三子棋的时候。
他瘦了,面部的棱角更加分明,手指指节上还有青淤的痕迹伤疤,想必在牢中的一段日子并不好过。
我望着他犀利的眼,翘起唇角,“去哪?”
“回祁门县,或者我可以安排个隐蔽的地方,让你暂时歇脚。”
我愕了下,“你安排?”
“你也曾是我走了聘礼纳的良妾,既然那位不管你,我……”
“不,他没有不管我。而是放任我来玩的,待一两月后,我便会回去他身边。”
大概夏半知还有一月就会到盛京。
“让你玩?”他觉得很荒诞,甚至不可理喻,
“你若没什么其它事,我朋友还在等。所以我先告辞了。”
我笑了笑起身,朝他行了个拱手礼,然后转身。
“你真是男人?”
他问的是我穿越之前。
我回头又一笑,拍着胸脯道:“如假包换,不然我怎可能在这一堆又一堆的男人之间,混的如鱼得水?”
他面色一暗,大概信了十分,所以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冷沉,“不管你前世是不是男人,你得明白,你现在是个女人!男人的世界,女人不当道。”
“关卿底事!”
说完,我离开了。
这段原主惹来的孽缘,早该结束了。
常怀宁在拓造部的院门前等我,见我拿出通行签证,喜笑颜开,“你到底做了什么?”
“见着就晓得了,急什么?”
我眉头一挑,带着他进了院。
正堂的研讨室里围了许多人,陶主事和闽司务都在,不知道又在研究什么,我丝毫没兴趣,直奔杂物房去。
可我推开门,看到那破布还在,却是随意扔在地上的,盖住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拓造部不是谁都能进来随意行走。
打扫的几个大爷天天来两次,每回清扫完外头,有夫子和学生要求,才入内打扫。杂物房这地方,灰尘扑扑的,除了扔造废的东西,他们也轻易不来。
我前前后后寻了一圈,又问了扫地的大爷,都说没见过。正焦躁之时,突然想起正堂屋内围的一群人,便匆匆赶去问人。
“偷了便偷了,左不过是个玩意,别生事。”常怀宁劝我,
其实我觉得要真找不到了,也无所谓,下回再另做一个便是。可偏偏我就在研究室的正中桌案上看见了我的风扇,李季那小子正拿着它同别人说它的功能。
要找器件物品和各种工具,我一个人当然找不来,所以便求李季帮了些忙,做的时候吧,他偶尔会在旁边待上一会。我也从来没想到他会偷我的东西,在陶主事他们面前邀功。
按说他能入鸿蒙,学识本事不俗,这窃取他人成果,委实不光彩。我想进去揭穿他,可转念一想,我若说了,是不是要毁了他的一生?
“怎么了?”常怀宁见我盯着屋里一动不动,奇怪的问我,
“东西在李季手上。”
常怀宁一怔,“那去拿回来啊!”
“算了,过些日子我再偷偷做一个送给常伯母。”
我要走,他却不肯。都已经进到这里,他好奇了半天,不给他瞧,他心里头不舒服。我说了我的想法,他虽不认可,但还是选择忍了这口气,不坏人前途。
李季已经说了一会儿,这会子在介绍如何运转。
“……这中间以大小齿轮六个,以蜗杆螺旋齿咬合传动,只需轻轻摇动扇叶后的轴柄便可轻松转动,扇叶飞快运转,形成大风。”
边说,李季边转动起手炳,扇叶旋转,渐渐看不清形状,源源不断的风速吹到他们脸上,露出兴奋和赞赏的笑容。
“巧妙,真是巧妙!李季,你如何想到的?”
李季装作谦虚的一笑,“那日途经田间,看见转动的水车滚轴,偶发灵感,便悄悄寻思着做了一件这样的东西出来。”
“常见齿轮,但蜗杆螺旋齿却能巧妙传力省力,着实聪明。”
“过奖。”
“李季,这一功当记你头上,待明年科考便可入仕,有了几个拿出来的发明,必会步步高升。”闽司务大人笑着说道,
“你这臭不要脸的,是你做的吗?哼,还过奖!还高升?”
常怀宁看着看着来了气,憋都憋不住。
一瞬,热闹活跃的气氛被冻结了似的,全都往我们这方看过来。而我却发现李季从头至尾只是开始僵硬了一下,然后恢复面色如常又带点气愤的样子。
他应该早做了我会揭穿他的准备,但他有恃无恐的底气来自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