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就要进了恭房的门,已经能看见里头那一排排小隔间,从吊起一截的门缝中,可以发现有不少人在方便。
甚至能听见“哗啦啦”的尿尿声、拉屎声……
反正限制级画面,你可以无限想象!
我的心脏像装上了马达,飞速的运转,恨不能将眼睛闭上,可一闭上,我又怕他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我来不及反应。
天要亡我!
正在我悲催的准备接受灾难性的突发事件时,后头传来一个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www.)
“秦淮、常怀宁,金夫子叫你们去学堂,他有事找你们。”
我扭头一看,是温惇的周景,如玉如诗一般的翩翩佳公子。
先不判定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这认真的样子确实能唬人,因为平时他在学子们面前不是个爱开玩笑的。
常怀宁他们信了,却也狐疑,“金夫子突然找我们做什么?”
“我只负责传信,其它并不晓得。”
常怀宁扔下我,和秦淮一起去学堂,走之前威胁我道:“你可别以为这次逃过了,散学的时候等着。”
我心有余悸的不敢出声,葛平乐还想拉我进去,我生气的甩开手,“我不尿急,你自个儿上吧!”
“怎么开不起玩笑?”
“恶俗!”
葛平乐摇摇头,进恭房交水费了。
待他一消失,我什么也没说,拔腿就跑,跑出不知道多远才找了个偏僻的凉亭坐下喘气。
“周煜能任你如此胡闹这样久,我很意外。”
周景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在我对面坐下。眼底似有戏谑或探究,但已没有以前那种做作的表演。
此时是午饭的间隙,这里没什么人来。
我看了眼他,“是啊,他比你更值得让我喜欢。”
石桌上的手微微一握,随即他又笑起来,灼灼的看着我,“你喜欢过我?”
我愣了愣,嗤道:“你这种人,换作是以前,我连正眼都不待看一眼。喜欢?嘿,开国际玩笑!”
他眉头一蹙,似有不悦,“我是哪种人?”
我也不避讳,道:“你说话的时候,总是说一句,想三句,每个人面前装一副脸。你无时无刻不再算计别人的真心,别人却永远无法得到你的真心,我这样一个精怪,又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天气已经越来越热,午时的阳光灼热耀眼,仿佛空气都被蒸腾往上升。
周景就在我眼前,他的表情变得黯然,十分黯然,但我觉得是错觉,热空气下的恍惚而已。
他看了我一会,陷入良久的沉默,不知过去多久,他突然说道:“你喜欢任公子那种人?”
我愕住,不知道怎会回答他。
哪里是喜欢?我爱过他,并且深深的爱过。
“他成亲了,是新安府夏家的五姑娘。大概过不了多少时日,他就该当爹了。”
我心口一紧,一种悠远的悲伤仿佛顷刻被拉近。
“看样子,你确实挺喜欢他!”周景微微一笑,“你怎么不问我,那夏家五姑娘叫什么?”
我避开他的视线,“已经过去了,不需要问。我是喜欢他,所以现在对他只有祝福。”
“虚伪!”
我有些懊恼,“关你什么事?我就算虚伪也没叫你看,没叫你受。”
周景敛眉,淡淡的开口,“她叫夏颖。”
什么?
我惊讶的站起来,又察觉自己失态,神色十分不自在的道:“你休要骗我什么!”
他嘿了一声,“新安府夏家,府中有四房,这一代有九子七女,夏五姑娘三房所出,是妾生子,嫁入盛京兼任鸿胪寺卿外交官的任家为正妻,不是一件谁想骗就能骗的事。如果你有心,可以找人问一问。官眷你认识的大概就只是常将军的夫人,你可以问她。”
我怔怔的坐下去。
夏颖?
为什么叫夏颖?是巧合吗?
我紧张的握着手,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往事已过就让它过去,纠结做什么呢?
可周景一开口,我却忍不住无以伦比的好奇心,去听,去想。
“一个地方小官家的庶女嫁入二品大员家中为主妇,算是个新鲜事。虽然她是任公子当年病重冲喜嫁进去的,但这种门第差别的婚娶极少见。尤其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其乐融融的例子更稀少,所以我只是稍稍问了一句,便有人告诉了这些。”
眼睛有些刺痛,泪水在不觉间就模糊了视线。
我已经分不清我现在的情绪是为了什么而激动,也许是前世死之前的遗憾,所以才会更加刻骨铭心。
死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医院的重症病房,周围只有心率机“滴滴”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无边的冰冷和死亡的恐惧。
所以在那种时候,我特别特别想念任俊贤,想念他精心为我做的早餐、他温暖的拥抱、他专注我时的微笑……
而这一刻,我能看见他,听见他,怎又不会不激动?
“你为什么去打听这些?如果是为了窥视我,恭喜你,你得逞了。”我红着眼眶,怒视着他,“对,我是爱过任俊贤,我和他的关系并不简单。你还想知道什么?”
周景的脸冷下来,喉结滑动了几次后,问道:“你是来自哪里的女人?桀骜不驯、又有一身非常的本领?繁衍后嗣、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职,你来的地方难道不是吗?或者说你的身份本就不一般。”
我好笑的嗤了声,“你觉得我这样粗俗的人会不一般?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出身而已。至于你要探究什么我的本领……嘿,该努力的,我从不比男人少,甚至付出更多,但在我们的世界里会这些不奇怪。我说完了,麻烦郡王爷以后不要再动不动骚扰我了,成吗?”
我讨厌他!
周景被我气得够呛,从前以为我攀上周槐之,对他嗤之以鼻,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周槐之只不过是个背锅侠,见我态度更加恶劣,神情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是他的妾,你以为你再闹腾、再厉害,又能做什么?”
我白他一眼,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尘和折皱,
“做什么?哼,当然是做自己。一时痛快,时时痛快。不浪费老天爷再赐我一回生命的轮转。”
说完,我甩身走了。
我理解周景从小背负着沉重长大,在人面前戴着面具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但他的经历是他的,和我又无关,没得叫我感同身受,对他包容。
谁也不是谁的谁,谁也没资格要求谁是谁的谁。
下午,我跟金夫子请假了,一则是因为害怕常怀宁他们再闹下去,二则……我想去见一个人。
金夫子倒没有追问什么,因为我的精神状态可能真的看着不大好。
还没准备出学院的门,有个人堵在我宿舍的院门外,双手环胸的瞪着我。
我没理他,径直越过他的小身板走开,可他又锲而不舍的追上来。
“你不去上课,跟着我做什么?又想找我麻烦?”
周成毅哼哼两声,“我看见了。”
我好笑的睨着他严肃的小脸,“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和那周景私会。”他咬牙切齿的恨道:“我会告诉爹爹的。”
我愣了一会,笑道:“去啊,赶紧去。最好让你爹爹不要我了,我以后也不用再看见你这个臭小孩。”
“你才臭呢!”
我不再同他说话,可他还是迈着小短腿跟来,“你去哪?”
“……”
“带我一起去!”
我讶然低头看他,“熊孩子,你傻了吗?别跟我整心眼啊,不然有你好瞧的。”
他趾高气昂的,气势一点不输我,“第一次你见我就说带我玩的!”
“臭小孩,我现在、以后也不想带你玩。”
他停下来,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我不受他卖弄小可怜的招数,所以继续朝前走。
“对不起,是我错了。呜呜……”他在后面开始哭,哭的很伤心,“呜呜……是我信错人,不该赶车轧断你哥哥的腿。”
唉,这孩子……
我叹了口气,只得转回身,冷着脸问他,“你是为了自己能够交朋友,才道歉?还是觉得自己真做错了,才道歉?”
“有区别吗?”他吸着鼻子,小脑袋一晃一晃的。
“去问问你的夫子,这两者有何区别。”
说完,我又要走,可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衣摆,“你……你告诉我!夫子根本就不喜欢我,从来也不理我,他不会给我讲解的。”
他包裹的自我保护壳太坚硬了,鸿蒙学院的夫子都是有学识有教养的,怎会对一个孩子生厌?或者说,就是没道德的夫子,他喜欢和厌恶一个孩子,对他有何意义?
很多人总是太在乎自己在别人心里的想法,变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
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别人的配角。活得太在意,就会失了真。
“如果你道歉是因为你交不到朋友而妥协的,你的道歉还是为了你自己。如果你是因为愧疚和后悔,你的道歉就会微不足道。错就是错了,一句道歉就想换别人的原谅,没有这样的事。”
“那你要我怎么办?”
“你自己再想想。”
周成毅瘪着嘴看我,但没有再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