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世,我们休息一会吧。”金华说道,“已经赶了三天的路,大家都有点累了。更何况,前面就是蒙山了,过了蒙山就到圣门了。”
金华并没有叫木世为二师兄。他们以前是极为要好的朋友。除了在有师傅及一些长辈面前,他们才会师兄师弟的互称。
“也好。”木世望着面前绵延千里的蒙山,眼神飘缈,不知在想些什么,“休息好一点,也好翻越蒙山。”他的右手,正牵着小桑叶。
金华转身向后面的圣门弟子吩咐了一下。实际上,这三十一个弟子,乃是金华一手调教出来的。他们都对金华极为尊崇。
令金华大感意外的是随行的那个汉人——众人口中的痴儿——温子君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似乎并不符合众人所述。
除了有些言行有些孩子气外,温子君一切如常。几天的赶路,他没有一丝怨言,常常是不声不响地走在众人之中。在休息的时候,他居然也开始学讲苗语!而且极有语言天赋,只三天的时间,他已经能够用苗语跟那些弟子们简单对话了。
金华心里甚是纳闷,看温子君学苗语时的认真神情,可是一点也不像是个痴儿,甚至比一般的人更聪明。他也就温子君的表现问木世,可是木世一直沉浸在巨大的伤痛当中,根本就无心去理会这些。
“小君!你过来。”金华向温子君招手道。他一直都是如此称呼温子君的。
温子君正跟一个白苗弟子说话,听到金华的叫唤,很快便小跑着过来,嘴里叫道:“金华大叔,您叫我?”
“嗯,小君,赶了三天的路。你累不累?”金华亦笑着问道。
“不累!”温子君乐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来过呢,真好玩。”
“呃,小君啊,你知道那剑痕前辈为什么叫你来苗疆么?”金华终于问出了他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剑痕前辈?”温子君睁大眼睛,“他是谁?我见过他吗?是小雨姐姐叫我跟你们来的!不是什么剑痕前辈!”
金华听了,才想起当时剑痕出现时,这个温子君并不在场,问他也是白问。
见金华沉默不言,温子君倒是不停地向他发问。大多是关于苗疆的一些常识。有些金华解释得较说尽,有的则含糊其词。不过,加上在其他蛊门弟子了解的情况,温子君已经从中获得了大量的信息。
蛊门门主乃是木世与金华的大师兄土浑。门里还有四大长老,平时也不怎么问事,只有当蛊门发生重大事情时,他们才会站出来。
苗疆的男男女女都会养蛊,自然也会放蛊、解蛊。当然,他们所会的,都是一些比较平常的蛊术。如蛇蛊、蔑竹蛊、石头蛊、泥鳅蛊……
苗疆之所以养蛊蔚然成风,却还是缘于汉人的侵略所致。古时汉人为了扩展疆土,祸及苗疆的少数民族。他们为了保护家园,不得不奋起抵抗。但是汉人的文明极其发达,战争装备优越于他们百倍,而他们的生产劳动工具都还很落后,往往难以抵挡汉人的铁蹄。于是,他们便开始大量养蛊放蛊。而汉人对于这些毒物则大多是惧怕万分。
汉人退走后,他们也没有停止过养蛊。不过都是像养宠物一般待之。但其中还是有些不法之徒,专门研制蛊毒来谋财害命。导致当时苗疆四处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最终,为了制止那些不法之徒。苗疆民间自发形成了一个组织,那就是后来的蛊门。蛊门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武功,便也走养蛊的路子,以蛊制蛊,以毒攻毒。为了能够克制那些不法之徒所研制的蛊毒,他们唯有研制出更为复杂。高级的蛊毒出来克制。
就这样,蛊门由于有广大苗疆族人作后盾,胜利的天平渐渐移向他们一边。再经过漫长的一段时间。蛊门基本肃清了苗疆的不法之徒。他们也就成了苗疆人的英雄,被人尊称为圣门。
蛊门亦由此形成了一套自成一体的蛊术。他们的蛊术比起寻常人家的来,又是强上百倍。不过蛊门非常英明,他们宣布:凡是苗疆之人,无论贵贱,均可入门学蛊。如此一来,蛊门便逐渐壮大起来。
再到后来,中原的江湖人士与苗疆蛊门有了接触,当然,期间也免不了相互厮杀。苗疆蛊门才正式为中原武林所认知。不过,蛊门之人一般也不会离开苗疆,对中原武林没有构成什么威胁,只要中原武林人士不去打搅他们。
但蛊门也开始见识到中原的高超武术,亦开始吸收中原武术精华,再与原有的蛊术结合起来,才有了今天的蛊门。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来一心为民的蛊门,亦渐渐良莠不齐,偏离了最初的宗旨。门内互相侵轧,争权夺利,勾结外族的事时有发生。但不管如何,蛊门在苗疆根深叶茂,因而时至今日,依然屹立不倒。
事实上,纵观历史,哪一个朝代,哪一个组织不是如此呢?一旦在民间获得了绝对的权利后,便开始腐败,开始走下坡路。他们不知道,一旦失去了民众地支持,他们也就失去了自己的权利。
“好了!儿郎们,收拾好一切,准备翻越蒙山归家去了!”金华见休息得差不多了,站起来大声地叫道。
三十几个人,排成一条长线,开始踏上一条崎岖的羊肠小道。山路极不平整,拳头大的石块到处都是,人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
上得半山腰时,四周全是高大的树木,乃是常绿针叶、阔叶混交林带,把天空都遮蔽了。明明是正午时分,却见不到半点阳光,仿佛是在黑暗中行进。脚下全是枯枝败叶,脚踩上去沙沙作响,偶尔还有踏断枯枝地脆响。林间飘着若隐若现地云雾,散发着只有树林才有的潮湿地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蒙山因“雨雾蒙沫”而得名,经年有雨,雨多而形成云多雾多,古称“漏天”。
太阳西斜时,众人才到达蒙山山顶,沿着山顶的小路一直向北,到了莲花峰便一路往下走。峰底就是苗疆之地了。
一路上,木世都是背着小桑叶。自从知晓了桑叶是自己的女儿后,他寸步不离地把她留在身边,生怕一转眼就会不见似的。
沿着山麓一路北上,地势越来越高,道路越来越难走。
温子君见到周围的树木全都换成了高大的银杏树。
“这峰顶都是古银杏树群,树龄似乎都超过千年,高大挺拔。”金华见温子君站在路中央望着上面的银杏,便开口说道,“春夏有如青盖,秋日宛若金云,十里可见,煞是奇特。”他可一点也不把温子君当个痴儿看。
金华知道,这个众人口中的痴儿,将来一定是个不凡的人。
木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并不是因为他背着小桑叶的缘故,而是因为越来越接近的已经阔别了十年的故土,还有早已成了一坯黄土的云妮。
沉重当中,他的心又有怒火在燃烧——大师兄土浑!如果不是他,自己应该很幸福地抱着云妮的肩,拉着桑叶的小手……
“大师兄!你这又何苦呢?如果你要门主之位的话,我让给你便是,你却为何要如此呢?”木世的心里在滴血。
当时云妮的父亲,本来有意将门主之位传给木世。这是他们四个师兄妹一早就知晓的事情。
“儿郎们加把劲!过了那个断龙崖就再休息一次,然后就到家了。”金华又叫道。
断龙崖?
木世抬头望上去,觉得金华所说的那个山崖甚是眼熟。原来十年前他就是躲在断龙崖的一个石洞里的。当时是晚上,并没有留意是逃到哪处的山崖。如今回想起来,应该就是这个山崖了。
终于上到了断龙崖,沿着崖边一道石梁,便是下山的道路了。
木世把背上的小桑叶放下,望望断龙崖四周,心里又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想到大师兄所做的一切,想到云妮因他而殒,心里一会怒火中烧,一会心如刀割。
“木世,你怎么了?”金华并不知晓木世当时躲避的悬崖便是脚下的断龙崖,见他神情有点恍惚,便走过来问道。
“哦。”木世神情回复过来,“当时我所躲避的悬崖便是这断龙崖。”
金华听了,讶异道:“啊!原来是躲在断龙崖的一个石洞里。那个石洞在哪呢?真有那么隐蔽?”
木世指着外面的悬崖说道:“就在那块悬空的巨岩下面,有时间再带你去看看。”
这时,石梁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木世!没想到十年后,你还是回来了!”他的声音有点狠辣的味道,正是木世十年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只不过现在听来,还有一种苍凉的感觉。
众人望过石梁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的身后,是一群同样蒙着面的黑衣人!
“大师兄,你又何必再遮遮掩掩呢?我已经全都知道了!”金华却在这时大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