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的人,其实想快活很容易。宫里与宫女对食的,大多是用后庭,轻轻松松就可以快活了。
偏霍决不肯别人触他后庭。
他偏这样。
这样的也不是没有,在宫里多是高位的太监,强压低位的宫娥。或者更出息,到了宫外,自己豢养。
偏霍决又没有经验。哪方面的都没有。
这条路上没人带着,自己摸索,就磕磕碰碰。
总算找到个合适的了。
果然是得有行家里手才行。
小安腿也不抖了,咧开嘴笑:“这个可以吗?”
霍决坐下,扶着后颈,放松了一下脖颈肩膀。的确感受到了身体和内心双重的轻松。
“她留下。”他说,“给她安排个院子。”
“再有女人送进来,你看着办就行,不用送到我面前了。”
那个人从房间里离开,丫头才松开捂住嘴的手,眼泪哗哗地掉。打开药箱,手脚麻利地给她的姑娘上药。
“哭,嘶……哭什么哭?眼泪嘶……憋回去。”蕉叶抽着气说,“等我,等我死了……嘶!轻点!等我死了再哭……这不,还……还活着呢吗!”
丫头是熟手,很快上好了药,又喂蕉叶喝水。
蕉叶躺着喘了很久的气,说话平顺些了。
“是个好客人。”她是有些高兴的,“手下很有分寸。”
蕉叶自然不知道,霍决手下的分寸,也是经过了莺莺、燕燕、蓉蓉、莹莹……许多霍决都根本记不得名字的女子之后,才终于摸索到的平衡点。
要从这个角度来说,蕉叶的运气真的还算好。
“暗语一喊,就停了。”她说,“管用的。”
新客人的第一次,不管有没有到极限,都要试一下暗语,让客人接受一喊暗语就停下来的规则。
丫头不说话,只是掉眼泪。
丫头的名字叫小梳子,蕉叶不是她跟过的第一个姑娘了。只那些姑娘都没了。
便是一开始还有分寸的客人,一天天一日日地,只会越陷越深,会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
就像野兽尝了血,开了笼。
蕉叶没有把霍决的暗语告诉小梳子。
暗语太重要了。
“月牙儿”是什么?
是停车的缰绳,勒马的嚼子。
是他失控时,她的保命符。
当她试着喊出“月牙儿”的时候,他的手像碰到了烙铁被烫到,骤然就松开了。
啊,好想知道“月牙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世人常说的守孝三年,礼法实际要求的是守二十七个月。现在许多人家,更是缩短到二十五个月。
但陆正觉得没必要,都到最后一步了,不差那两个月,到底是要守满二十七个月,才好看。所以陆正是七月里出孝,丁忧制满。
早半年,他便又派了亲信的幕僚入京去走动了。
座师房师都没了,他也是够倒霉,不输给元兴四年那一届的进士,都成了没奶的孩子。
好在还有同年,还有陆氏族人,还有陆氏族人的姻亲……官场上的这些关系网,一层层的,总有路走。
最后的结果差强人意吧。
他其实想留在江南,去金陵或者泉州这样富庶的地方。但吏部最终给他派去了开封府做同知。
河南啊,是个出了名的穷地方。
陆正微有遗憾。
不过往好处想,父丧、母丧都守过了,以后再不需丁忧了。便是老婆死了也没关系,不影响做官,以后的仕途该顺当了。
六月里拿到了委任,已经派了管事去开封府物色宅院。
家里也开始收拾箱笼,只等七月除服,便往开封去。
如今事事都顺了,只子嗣事上不让人开心。
傻儿子犯拧,他当公公的也不能直接去说媳妇。便故意在陆夫人那里当着许多人说,让陆夫人物色物色家里有什么合适的丫头。
虽然陆夫人怼了他一句“你书房里丫头还不够多吗”,颇让人恼怒,但实际上听到的丫鬟仆妇都明白他的意思。
陆正最了解这些丫头们。
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主人床上爬,从此生下来的孩子,便是主人,胜过嫁给奴仆,孩子从怀上的那一刻起,便被法律视作了主人的财产,叫作“家生子”。
温蕙陆续得到些消息。
双花水榭那里,有几个丫头被陆睿打发了。
他回来什么也没说。
夫妻间有一种默契,既温柔,又压抑。
有一回行完房之后,陆睿想要退出来,温蕙缠住了他。
陆睿便抱着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个人抱了很久。
他还亲吻了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将她的泪珠吻干。
她听到了他的叹息。
有时候也会质疑自己,做的对吗?
只谁都想不到打破这平衡的,却是陆夫人。
有时候好心,不一定能办成好事。
第142章
陆夫人实在是很厌恶陆正这一副样子。
这个男人似乎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儿媳妇怀不上,让儿子纳妾就能解决一切。
陆夫人从始到终都没这么想过,甚至她的内心里,早就悄悄地认定了,璠璠将是陆家唯一的血脉。
因她的逻辑是立得住的!甚至现在温蕙的不孕,也在佐证着她的正确!
这个逻辑认知早就埋在她的心底许多许多年了。
为了这个,她挨过虞老夫人的打,挨过乔妈妈的骂。她们都坚决地不许她再对任何人说出这番荒谬的理论。
因为是“疯言疯语”呀。
谁会信。
男人女人都会只谴责她。
但陆夫人正在妇人一个很特殊的年纪上,在这个阶段,她的脾气常有控制不住的暴躁,有时候感性会压过理性。
所以乔妈妈虽然拦了也骂了,却没有用,没能拦住陆夫人这一回。
陆夫人终究是,把那一套疯言疯语,告诉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单传,独子,死胎,没来由的小产,来来去去的丫鬟们,肚皮永远平静的妾室们。
这一切,向世间展示了一个什么现实呢?
她是希望他能明白,有些事,可能根本不是女人的问题。
她希望这世上,能有人和她一样看清事实,她希望她亲生的儿子能支持她,让她这一口憋了几十年的气,能从胸腔里吐出来。
可惜,她最终还是失望了。
因她的儿子,天生就是男人啊。
陆睿后来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他这一生中,对母亲说话口吻最为严厉尖锐的一次。
他后来再也没有那样对她说过话,他后来一直孝顺她,希望她的余生能过得快乐些。
那都是后来的事,在当前,当陆睿听懂了陆夫人想要表达的东西后,他的眸子里有克制不住的汹涌怒意。
“母亲是想说明什么?”他尖锐地反问,“是想说生不出孩子,竟是男人的问题吗?”
“天地自有阴阳,男主乾而女主坤,女子司孕育哺乳之责,是天工造化而成。”
“我和母亲都通些岐黄之术,可有哪一本医书上写了,男子身体康健却无法令女子受孕的?”
“母亲这些胡话,万不要再使旁人知晓。不管是陆家还是虞家,都承担不了!”
陆睿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拂袖而去。
对自己的母亲,他一直以来,尊敬,爱戴,欣赏,同情,怜惜,体贴,支持。
这是第一回,他才发现陆夫人和他,原来存在着天然的鸿沟。
他的母亲,许多年以来,竟然一直是以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陆家男人的吗?
陆睿实在不敢相信,心下恚怒至极。
世间有世间的规则,他便是再爱她,纵她是生养了他的那个女人,他也不能放纵容忍她践踏着底线,冒犯世间所有的男人。
陆睿胸中怒意翻滚。
在半路上他停了脚步,转向了双花水榭,而不是回去琉光院。
到了傍晚,他还使人去告诉了妻子,今天他宿在双花水榭。
这话传来,温蕙诧异地抬头。
陆睿与陆正把书房当窝不一样。陆睿极少宿在双花水榭。仅有的几次,都是有朋友来访,书生们挑灯畅谈,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