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两名值班人员看得头皮发麻,这警察胆儿也忒肥了吧。
徐彬也差不多。
暗道我泽就是我泽,不服都不行啊。
李泽这次特地没让值班人员出去,好让他们做个见证。
危险程度应该是可控的。
这东西要真的厉害,早就自己冲出来了。
死人的嘴巴是真的难弄开,冷藏后更增加了难度,他不得不借用了一把钥匙。
“咔!”
不是钥匙断了,而是死者牙齿被撬掉一颗。
这就很尴尬。
两名值班人员眼睛往天花板上瞄,一副“我啥也没看见”的模样。
李泽只能不留痕迹地把牙齿塞进兜里。
他眼下的行为,如果被死者家属知道,一告一个准。
这不是怕机会错过么。
这东西现在还是活的,弄不出来,万一冻死掉了,再想看看是什么,就只能解剖尸体。
死者儿子早就表明态度不同意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死者嘴巴撬开后,李泽从徐彬手里接过蜡烛,在确保不会灼烧死者皮肤的情况下,尽量将烛火靠近。
能不能奏效,他也不知道。
姑且一试罢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阿泽,这不行啊。”徐彬说着还暗松口气。
不行才好。
正经人谁想见识这种玩意儿?
“诶,消了,消了。”一名值班人员指着死者腹部说。
敢在医院太平间这一块儿值夜班,胆子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泽定眼一瞧,那块肿胀的皮肤确实平复下去了:“你们两个往后退点。”
几乎他的话音刚落下,死者干涩泛臭的嘴巴里,就出现异常。
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不明生物,急冲冲地窜出喉管。
“还真有东西啊!”
徐彬和两名值班人员惊呼,也几乎同时往后撤了一步。
两根被橡胶手套包裹的手指,快准狠,直接插入死者嘴中。
李泽发现这东西并不会跑出来,仿佛认定了这副身体,亦或者其他什么缘故,靠近牙床时就停下了,担心它又钻回去。
他抬起手,头顶日光灯明亮,未知生物被他捻在两指之间。
“是只虫!”
“我去,冻了一天都没冻死它,啥虫啊这是?”
“没见过,从来没见过人身上长这种虫。”
徐彬和两名值班人员讨论着,却没留意到,李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是虫。”
“啊?明明……”
“阿泽,那是啥?”
“蛊。”
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曰蛊。
张华死得的确不正常。
他并非死于疾病。
而是,
蛊!
“阿彬,你还记不记得周伟立?”李泽表情凝重,眉宇间形成一个“川”字。
徐彬诧异:“你是说……”
“没错。”
李泽也是刚联想起来的,主要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他都没腾出脑子去想这个案子。
否则接触过《方道》之后,他肯定会想到蛊的可能。
周伟立的报警录音,他手机里就有,在录音末尾的惨叫声之前,周伟立曾明确提到过,他发现自己肚子里有只虫。
还有他猜测自己“中邪”的起始。
那只在路上捡到的黑色小布袋儿。
里面装有质地上乘的黄布、古人用的那种碎银子、一撮也不知道什么烧成的灰。
此刻一回想,李泽甚至能依据这些线索,判断出那只蛊是什么。
金蚕蛊!
一种极为凶恶的蛊。
也能解释周伟立为什么死得这么惨。
与手上这只蛊不同,金蚕蛊是无形的虫灵,正常人看不见,濒死状态不好说。
制作的方法是选用蛇、蜈蚣等十二种毒虫,一起放在匣子里,选一处十字路口埋下,让毒虫互相残杀、吞噬。
经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挖出来,取出仅剩的那只毒虫,将它放进香炉中,用香灰掩埋,即能得到金蚕。
在信仰金蚕的人心目中,它可以使饲养者发财致富。
不过等富起来后,饲养者必须时常向金蚕汇报财富状况,否则金蚕就会作祟,唯有耗费大量财富买人给它吞噬,方能破解。
饲养者如果不想再养了,也有一种方法能将它送走,被称之为“嫁金蚕”。
方法就是用小箱或小包,装上金银、锦帛、花粉,外加金蝉寄托本源的香炉里的香灰,扔在路上,自然会有贪财者捡去。
贪财者大多不了解内情,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周伟立正是死于这种情况。
现在张华也死于蛊。
当今社会,懂得养蛊的人应该极少极少,这让李东不得不去怀疑,这两只蛊是否出自同一源头。
“咱们京州怎么会有蛊?”
一名值班人员缩了缩脖子道:“我听说这玩意儿,只有苗疆那边才有啊。”
“对呀,警官,你咋知道这是蛊?”
李泽摇了摇头,没解释什么。
“谢谢二位了。”
说罢,将张华的尸体推回柜中,带着徐彬离开了。
……
回到病房后。
手上的蛊渐渐失去活力,被李泽扔进了一只矿泉水瓶中。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施蛊害人,可谓防不胜防,事后也很难查出什么,哪怕在尸体身上发现了虫子,又有几个人懂?
周伟立和张华只是他们知道的,京州这么大,天知道还有多少人死于蛊,却不自知?
又有多少人正面临危险?
无论是谁正在京州使用这种歹毒的巫术害人,他成功被李泽盯上了。
不死不休的那种!
蛊非常人可以对付。
他的城市。
他来守护。
“真是没想到啊,张华居然是被人下蛊害死的。”
徐彬感慨道:“但谁会害他呢,一个重病在床的老人?”
他白天去过张家,为了弄清张卫民的生辰八字,还走访了周围邻居和几户张家亲戚,对张家也算有了些了解。
张华喜静,退休好多年了,平时一直待在家里,几乎不怎么出门,张家也不是那种富裕家庭,有什么可以让人图谋的。
况且他都住进医院了,这个时候害他有必要吗?
李泽望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徐彬,问道:“你觉得张华死了,对谁好处最大?”
徐彬摇头,从利益角度去分析作案动机,从而锁定嫌疑人,确实是个好法子,可据他的了解,张华没有参入到足以丢掉性命的利益纷争中的可能。
“感觉谁都没好处啊。”
“不,你忘算了一个人。”
“谁?”
“张家栋。”
“啊?!”
徐彬震惊,满脸的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那是他爸啊,而且他爸死后,他明明很生气!”
“如果他是装的呢?”
李泽踱步来到窗边,望着凌晨三点仿佛死去的城市,内心郁结。
“按你说的,张家家境很一般,张华得的又是慢性病,需要长期服药治疗,开销肯定不小,他只有张家栋一个儿子,这些都要他来负担,那张华死了,他岂不是就受益了?”
徐彬顺着他的话,细细往下一捋,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确实,从泯灭人性的角度讲,真要找出一个受益者的话,那只有张家栋了。
张家栋是那种完全无法安下心来工作的性子,与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没有一份工能坚持三个月。
父亲的病对于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我…还是有点不信,那毕竟是他爸啊!”徐彬从内心深处排斥这种想想都会玷污灵魂的恶。
“我忘了告诉你。”
李泽转过身来,指向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这种蛊叫作‘疳蛊’,施蛊的方法,是将蛊混进饭菜里给人食用。”
“这……”徐彬无言以对了。
不是自家人,谁会接触老人的饭菜?
张家不是那种能请得起护工的家庭。
“不过以上都是猜测,不足以证明什么。”
李泽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我们现在假设张家栋是凶手,以他那种不太沉稳的性格,能想到这种煞费苦心的办法,明显是蓄谋已久的,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所图的绝不止让他父亲死这么简单。”
“保险!”徐彬立马抓住重点。
他们以前办过一起这种案子,是丈夫杀害妻子骗保。
李东点了点头:“如果恰好这时张华有一份人生意外险,那张家栋的嫌疑就大了。”
他没太去怀疑是张家栋自己养的蛊,没什么特别缘故,就是感觉不像。
但倘若张家栋真是凶手,那他一定知道蛊的来源。
“明白了。”徐彬攥紧拳头,“我天亮就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