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云起 第二十七章:殊途

古神已死,月冬雪也被封。徐大山驱使大圣笔,带领众人回到砚池之中时,所有人都懵了。

“这里真的是砚池?”盖天王不可置信看着脚下的黑海。要不是花小玉及时掏出云舟,他们现在估计都在里面泡澡。

“不清楚!”但修背着毫无生气的雪鬼,不确定的看向徐大山。

“唔……应该是!”徐大山抓着大圣笔的手挠挠头道:“可能是因为俺破了砚池的封印,所以让砚池里的灵境崩塌了。”

“那其他人不会出事吧?”柳千寻同样投入疑惑的眼神。

知道雪鬼还有救之后,她的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只是还有几分憔悴。

“俺……俺也不知道……应该木事的!”

几人闻言,一阵无语,这个大师兄,做事可真是……真是……真真的了。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云舟一路飞行,来到砚池的出口处,原先那座山峰早已消失无踪,只有无尽的黑海上还留有一道光门,云舟没有丝毫停顿就直接飞进门内。

——

杨昌今天起得很早,或者说彻夜未眠。

卯时刚过他就起身引了满满一浴桶的水,蹲在桶中细心的搓洗全身的污垢。虽然说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泥垢存在,但他还是觉得这水浪费的值得。

昨夜他同往常一样,伺候完八爷之后就在院子里赏月,浑不在乎冬日里的天空除了阴沉沉一片,那还有什么月亮。

正当他叹口气准备回房修炼时,大圣身边伺候的童子来了。对方告诉他,今天早上自己家三位先生就要回来,让他去迎接的时候,他差点高兴的蹦了起来。

砚池崩碎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自己成天忧心忡忡,如今总算盼出头了。他兴奋难眠,一早就整理的干干净净,准备以一个最好的状态来迎接几位先生。

砚池所在的山峰只是一座无名峰,听说这里曾经是某位长辈的静修地,后来被大圣直接征用了而已。

——

冬日的阳光慵懒地伸起腰,念念不舍的从天边起床。当她任性的抚过大地的白裙上时,满山霜雪尽羞,娇滴滴的任君采撷。

虽然看起来并不及夏秋那般精神百倍,却另有一种梦幻风情,在冬日里更加妩媚。

却不知是谁行事轻佻,打翻了夜色,让墨痕污了白裙,大煞风景。离得近了,看到雪地上来回踱步的杨昌,原来他才是无趣的莽夫。

洞口的积雪难承其重,咯吱咯吱发出抗议。正当它们快要无力掩藏身下薄冰时,杨昌总算等到了想等的人。

“诸位先生无恙归来,可真是太好了!”

冢无二等人才出山洞,就看到红鼻子的杨昌呼着雾气,顶着一头雪花上前作揖,有些滑稽。

“杨师为何在此?”徐大山不解发问,不知他口中大先生是何许人,他并不知道世院开院这事。

杨昌也看到了半身赤裸的徐大山,并不意外,向其解释道:“自然是大圣命我在此等待。”

说着扫了一眼狼狈的众人,却不见月冬雪身影,于是疑惑看向冢无二。

“大先生,二先生人呢?”

冢无二手中把玩着棋子,随口答道:“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没多大问题。”

“那就好!”至此杨昌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

两人对话听得徐大山一头雾水,疑惑不已。

“这咋回事?怎的冢师弟还成啥大先生了?还有守砚池的不是其他人吗?咋会是你在这里?”

杨昌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圣还在等着你们,我们路上再细说吧,如今这云洲,已经摇摇欲坠了。”

杨昌话落,一道人影忽然上前,一艘云舟凭空出现。

“你们自己回去吧,我要回家!”稚嫩的声音没有往日的调皮,沉沉响起的同时花小玉已经一脚踏上云舟。盖家兄弟只来得及回几人一个歉意的眼神,云舟便冲天而去,丝毫没有半分停留。

“三先生!”杨昌着急伸手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冢无二阻止。

“让她去吧!”冢无二想着这段时间的事,叹了口气,但愿这个少女以后还能是朋友吧。

杨昌也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便不再多说,带着几人就下山往无涯之境去了。

就当无名峰疏了口气,以为自己的白裙不会再被糟践的时候,山下却忽然传来一阵阵恍若雷鸣般的噪音。

想来是某位大师兄也在为世院这个词而震惊不已吧,要不然也不会把那些静伏在林间的积雪,震落一地。

——

玄风居中,秦念风正在外间百无聊赖的煮茶,而李大圣本人则在内间看着一副残局发呆。如果细心的话,就会发现棋盘上黑子的“将”,早不知去了何处。

“吱丫!”

玄风居的门忽然被人悄悄推开一条缝隙,寒风顿时趁机涌进屋内。

秦念风不悦的挑眉望去,就见一人缩成一团咕噜咕噜滚着进屋,一路滚到里间的曲屏前,跪在地上呦哭,凄惨不已。

“狮虎哇!俺肥来了,俺知道错了,不该偷您大圣笔,不该偷闯砚池封印,您责罚弟子吧,无论多么狠心俺都忍着!”

冢无二与但修几人进屋,来到徐大山身后,看着声泪俱下的徐大山一阵汗颜。如此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悲痛欲绝的哭声,显然对于这种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闭嘴!”李玄风不悦喝停,吓得某人赶紧闭上嘴,不敢再哼哼,看得冢无二几人忍俊不禁。

只有秦念风恍若未闻,倒上一杯热茶,迷人的身段摇曳着越过几人,顺便踩着徐大山地上的手掌来到李玄风身边。疼得某人呲牙咧嘴,却又憋着不敢叫唤。

李玄风接过热茶,吹开杯中茶梗,满意的呡了一口。放下茶杯,这才看向跪着的徐大山温和说道:“知错去死,善莫大焉,自裁吧!”

“谢……啊……师傅饶命啊!”

徐大山抬起结实的身板,脸上梨花带雨的正要谢恩,一下反应过李玄风的话,活生生从谢字扭到求饶。

见李玄风不理他,徐大山趴着就往秦念风腿边爬去,搂着秦念风的玉腿就一阵哭诉。

“俺错了,俺真的知道错了,师娘您帮俺师傅说说情好不好,俺以后保证再也不犯了。师娘温柔又善良,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弟子死的对不对?”

徐大山趴着左一句师娘右一句师娘喊得李玄风一头黑线,怒吼道:“你个混账东西,瞎喊什么!”

“你有意见?”同样恼怒的声音,不过这次是秦院长吼李大圣的,似乎徐大山的那几声师娘喊得她很受用。

“大圣了不起啊?是人哪有不犯错的?”秦念风丝毫不给大圣面子。

“你自己看。”

李玄风说着一抬手,大圣笔从徐大山怀中一下飞出,回到他的掌心。笔身那些夜幕留下的缺口依旧还在,器灵也深受重创,看得秦念风都恨不得揍徐大山一顿,这可是仙品啊。

至于始作俑者的徐大山,已经聪明的起来躲到秦念风身后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师傅的软肋了。

“那又怎样,喊打喊杀你倒是真把他杀了给我看看。”

“你……”

李玄风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让徐大山自裁只是气话,但秦念风是真的从来不会惯着他的。徐大山把秦念风拖下水,让他真的没招。

但修和柳千寻好奇的看着自己院长,又看看李玄风,似乎想起了一些传闻。至于但修背着的雪鬼,已经被暂时忽略了。

秦念风也知道还有外人,一个眼神警示过去,让两人瞬间秒懂,连忙假装看不见。

“行了,全都给老娘滚过来。”

劲风轻送,守在玄风居门口的杨昌连忙抬手,接住莫名其妙飞出来的徐大山。随后就见一袭红裙紧跟在后,手中还抓着不可置信的但修和柳千寻,至于雪鬼的尸体,谁知道掉哪里去了。

秦念风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做事全凭喜好,在无涯学宫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被她丢出来的徐大山站稳身子,对杨昌行了个谢礼,在杨昌疑惑的时候,他就自己屁颠屁颠就追着红裙离开了玄风居了。

秦念风和他都不是傻子,雪鬼尸体被带回来,李玄风私下给冢无二封住月冬雪的手段,很多问题自己都不清楚。但二人之间无论有何猫腻,那都不是他该继续掺和的事了。

“你也先回去吧!”听到玄风居里大圣的吩咐传来,杨昌同样恭敬行礼,转身离去。

玄风居内短暂热闹过后,又立马清静起来。雪鬼的身体被随意的放置在竹木地板上,冢无二已经走到棋盘前坐下。

从兜里拿出那枚黑色的象棋,冢无二将他放到了残局之中,稳稳落在九宫格里中心仅剩的独士后方,与象隔山相望。

“士已去一,你这将,危矣!”李玄风说着,一手中心炮,以己方中心小兵为架,对中线那头的黑象虎视眈眈。

冢无二也不在意,抬手将已过楚河的黑马退回兵行线,守住黑象的同时,盯上了另一端的红车。

“一骑在手,天下何处不可去?现在就定论还为时尚早。”

李玄风果断牺牲自己的炮,换下对方的象放到一旁,说道:“论自信,我是真不如你!”

黑马也不客气的从兵行线回头,将九宫中线上的红炮吞下。冢无二道:“毕竟象棋可是来自我的家乡,这点自信算不得什么。”

“这段时间我想过,人与人之间相遇,是无形的缘所牵引,还是有意的命所安排。”

“结果如何呢?”冢无二笑问道。

李玄风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才答道:“我觉得都有,但是你我之间,我更偏向于后者。不知道是因为你的秘密太多,还是因为我在向往你所说的家乡。”

“我的老师不久前来过这里,我一直以为他是来看你的,但我想了想,应该不是。他和你一样,都不是为了看你,是为了看他。”

李玄风一个沉底车瞄准黑将,话也说的很玄妙,冢无二却能明白话中的“他和你”的意思。

“缘也好,命也罢,最终的结果,都是殊途同归。遇见和不遇见都是缘,也是命,迟早我们也都会走到一起。”

李玄风收回手,看着冢无二,由衷赞道:“你这话说的很像老师。”

“可惜他是圣人,我不是。”挪回独士守到九宫的另一边,挡在将侧。冢无二说道:“你又输了!”

残局的输赢只在一念之差,李玄风一步错,自然满盘输。局势已然明了,反正他也不指望能赢,苦笑着摇头:“棋艺我真的差你太多!”

“其他方面也是!”冢无二意有所指。

李玄风也不在意,继续问道:“映世镜为什么会害怕?”

冢无二耸耸肩答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因为天真的可杀!”

“如果是,那真的太可怕了!”

“与其想这些,你不如先收拾残局。”

说完冢无二便起身,扛起雪鬼的身体,离开了玄风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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