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蕤又感受到了曾经那种被盯着的, 已经是深深抑制之后的恐怖视线。
他的小腹被卢卡斯看着,好像里面已经装满了一肚子的虫卵,在未来的某一刻就会从他的身下一粒一粒诞生出来。
“……当然, 我不会忘掉这件事的。”时蕤许诺他,“卢卡斯,可能和你想象的方式不一样, 之后你就知道了。”
他也不算是卖关子,只是诞生养育虫卵要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所以没必要耗在这上面, 不如之后再当面告知。
卢卡斯却不知道时蕤心里面想些什么,有了漂亮小虫母会给他诞下虫卵的承诺后,他呼吸重了几分。
青年血色眼瞳更加猩红,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些许滚烫。
也许他该让自己变得更强, 也可以恭敬一点询问之前那些高级虫族在备孕前, 他应该做些什么, 才能让虫母更好地接纳他, 增加受孕概率, 让新生的虫卵宝宝变得更强。
他畅想着, 连耳垂都彻底红了。
时蕤看了他两眼,问:“你知道厄瑞波斯现在在做什么吗?”
卢卡斯被打断了想入非非,愣了两秒,回忆起来后才说:
“我和他在受到指导,汲取了许多虫族知识教学之后,就分别被安排了任务。我到了您的身边等候您的任命,他去了第五军队的长官摩尔索斯手下——那颗星球是更适应厄瑞波斯生存的地方。”
说话间, 悬浮车就已经停在了基地大门口。
第一军队的虫族基地的所有长官目前都已经站出来迎接, 他们挺直了胸膛, 翘首以盼,已经在竭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过激动,免得他们柔弱的妈妈被惊吓到。
那一只只高级虫族都盛装打扮着,不知道是去哪里做过美容,精神饱满,连锋利的前肢都泛着耀眼的光,有种凶恶的棕熊脖子上戴着小红领结的错觉。
时蕤看到排排站着迎接自己的虫族依然紧绷了一下,不过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这样场面的他已经不像是第一次那样惶恐。
他用很寻常的口吻跟他们说着话:“下午好,第一军队的诸位。”
他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回应:
“下午好,亲爱的陛下。”
“祝您今天在第一军团巡视愉快。”
这些虫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已经称得上是相当克制了。哪怕他们现在心中已经在翻腾着岩浆,融化着冰原,却还是强行让自己不能陷入失态之中。
他们心神恍惚,掐着自己的掌心,似乎才能感受到这就是真正的现实,并不是他们产生的幻觉。
当年的历史也在对他们回眸一瞥。
第一军团的虫族基地甚至比王宫更早建立,在宇宙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生物会威胁到初生的、脆弱的虫族帝国,所以为了安全,初始的基地必须花费大力气修建。
第一位诞生的高级虫族法布勒斯在这里长大,之后又是一批中低级虫族被抚育出来。
他们跌跌撞撞、冒冒失失,还并未成长为合格的虫族战士,在还是虫卵和幼虫的时期,荒星上一场小小的风沙和严寒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母亲点燃了漆黑寒冷星球上的第一把火,又亲手为他们修建温暖的小窝,之后身披长袍,在恶劣的环境中为他们找寻食物。
柔弱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掉的母亲,终于凭借着自身顽强的韧性抚养他们成长壮大。
第一军团在一个普通的午后成立。
美丽的母亲坐在新生的虫卵旁边,用温柔的声音对他们说:“今后你们要好好辅佐法布勒斯,壮大第一军团,让我们建立一个崭新的帝国。虫族帝国,会从今天开始逐渐屹立在宇宙之巅,成为所有国家仰望的存在。我相信你们能做到的,对吗?”
当然,他们的陛下。
他们的母亲。
依稀还记得他们将手握拳放在心口的宣誓效忠,绝不会让爱他们信任他们的妈妈失望。
他们母亲手下最自豪的孩子,今后也务必要让母亲对他们引以为傲。
历史客观平静地记录下这一幕,虫族帝国会在虫母的带领下强盛起来,这当然不争的事实,而之后的盛状更是印证了他们的想法。
在同样是个不太起眼的下午,第一军团终于再次迎来他们的陛下。
他们想告诉母亲,当初成立军团时许诺下的话已经做到了。
现在您又是否为我们而感到骄傲呢。
妈妈。
……
时蕤跟着法布勒斯的介绍,大致浏览了一遍虫族的军事基地。这里没有什么他不能踏足的地方,而且和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三十年的时间改变的似乎只有不断升级的设施,而当初的布置和装潢依然没有变化。
时蕤神情微动,他转过头看着嘛一只只熟悉的虫族,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激动和澎湃。
他没说话,只和他们无声的对视。
可是虫族源自于精神力的波动却不甘示弱,它们的反应强烈而又活泼,向着虫母撒娇打滚,疯狂地摇着尾巴。
它们张开獠牙跃跃欲试,却不是为了伤害,而是想让母亲去碰一碰,抚摸一下它们如今有多么强壮。
而虫母回应了他们——
温柔亲和的精神力传递在每个虫族身上,母亲细致地抚摸、安慰他们,这种感觉就像是躺进了温泉之中,躁动和苦痛逐渐平息,他们愉悦得甚至面庞都泛起了稍浅的红晕,身上的虫族特征外露。
这就是,他们最狂热的信仰。
怎么可能不沉迷其中?
法布勒斯克制着心头的悸动,哑着声音对时蕤说:“陛下,我们第一军队还有一场献给您的重大表演,虫族的战士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时蕤轻轻颔首:“我知道,不管是什么表演,我想一定都会非常出色,我很期待。”
虫母陛下这会儿也还是真天真呀,他以为自己的孩子们至多就是演习,在他面前展示一下他们如今的强大和实力,于是点点头就跟着去了,还小声跟他们讲不能太过火了,最好不要受伤。
虫族们一个个都笑吟吟的,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没办法承诺不会受伤。
时蕤也很无奈,又重复一遍:“不要受太严重的伤。”
这一回他们应了。
时蕤最后来到会议室内,看见那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大小的沙盘时,还有些困惑。
难道是在模拟沙盘里面看大家的表现吗?
直到沙盘上面浮现出了一颗星球的表面,周围蠕动着狰狞可怕,匍匐在其中的寄生种时,他才意识到了不对。
法布勒斯扶着他缓缓坐下,担心他会害怕,还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无声安抚着。
他轻声解释:“陛下,这是一次实战演练,我们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您,第一军队不会没落。即使是您不在的时候,我们也绝对没有放弃自己。”
“这是我们在附近找到的一颗正在被寄生种入侵的星球,上面的人虽然没有坐以待毙,可是应该也撑不到救援过去,我们不算是多此一举。”
这种军事救援行动绝对是称得上合法合理,公正无私的。
时蕤抬头看过去,虫族的侦察机很有优势,可以在高空中悬浮着将星球上的一幕幕影像分析投屏过来,非常清晰。
尽管侦察机也会被寄生种发觉,但是比起这种“奸诈麻烦”的小东西,还是那些大量的能源石更让它们蠢蠢欲动。
时蕤看着这颗星球上的士兵们一批接一批地奔赴战场,尽管再往前就是死路,也已经见证过了战友同胞们被吞噬在了寄生种的口中,他们也依然义无反顾,没有回头。
他很快就知道缘由所在了。
“快!快快快——!!带着老人和孩子离开!!”
星际时代单兵作战和带兵能力的强悍程度已经不分男女了,冲在前方的都是战士们,背后全是他们的家人。
“老人和孩子已经安排到修建好的地下城中,只要我们一起撑上一段时间,他们就有活命的机会!”
前方的长官用精神力将自己的吼声传开,听到这句话的战士们面色更加坚毅,他们视死如归般向前冲。
一批接一批的战士,连犹豫和迟疑都没有,头也不回地冲锋。
喊杀声与战斗声混在一起,机甲与怪物的□□碰撞,寄生种发出的声声尖啸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遥望这一幕的男人忧心忡忡。
站在他身后的助理赶紧问:“马菲特大人,您不去后方隐蔽一下吗?”
执政官摇摇头,面色凝重:“不必了,关键时刻我也是要上战场的。现在我不过是把控大局,以免情况向糟糕的一面滑落。”
他咳嗽了几声,面色枯槁,短短几日内就苍白无力到了这个地步。
他缓缓摆手,说:“去把直播打开吧,也是老惯例了。”
助理听见他的这句话,神情又灰败了几分。
九十银河域被寄生种入侵是一部漫长、沉重且充满着苦难的历史,开启直播或者录制下视频,也是为了留存一份痕迹,同时也要让星际都铭记灾厄和痛苦。
星际人顽强的不仅仅只是□□,还有精神,所以才会渐渐凝聚出精神力。他们每一次见到那些影像,也会加深对寄生种的仇恨,同时更加清晰地认知到,他们跟寄生种之间是不可调和的血海深仇。
直播打开后,一早就得知消息并且蹲守的人涌进来后,就清楚地看见了战士们奋勇杀敌的场面。
杀敌的人不只是军队,甚至还有身穿橘红色劳改服的罪犯,这种团结一切的力量和决心怎么能让他们不震撼呢。
[没有救援吗?我记得附近不是有颗Z8870星靠得很近吗,他们的战力应该能抵挡一会儿吧?]
[我看到星盟的消息了,只需要再抵挡二十分钟他们就能到了,撑住啊!!]
[果然,在生死面前,人人平等,就连罪犯也明白是非。]
直播面向的是九十银河域,跟弹幕上同样有疑惑的人还不少。
其中联邦的人是感觉最荒谬最滑稽的。
[联邦官方有发布救援的消息吗?]
[呵呵,直播开始之后才姗姗来迟,说是会比星盟慢几分钟,但是请他们的同胞一定要坚持住。找的借口是虽然一开始就在行动了,但因为筹备救援资金和人选花费了大量时间,但是他们不会抛弃自己的人任何一颗星球的。]
[这句话也就骗骗小孩了吧……要是真的不打算放弃,联邦怎么不调度旁边星球的防卫队来救援啊,是不能吗还是不愿意啊?]
[说句实话,我有时候觉得联邦还不如帝国呢,看看他们着各自为政的模样,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寄生种都打到家门口了还在吵吵。是不是寄生种甩着肢体打他们的门,他们还要说一句正在讨论呢,让他们之后再来!]
[那可真是地狱笑话了。]
对联邦的质疑和议论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所有人关注的重点还是在这样一场令人绝望的守卫中。
如果真的要等星盟救援,星球上的战士绝对会死伤惨重。
可是旁边的星球又咬死了不出战,就算是对他们的愤怒和厌恶再强烈,也没办法奈他们如何。
星际的人只能怀着对这些义无反顾,不畏牺牲的战士们那种崇高的敬意说,整个九十银河域永远都会铭记住他们,永远都会记住这一天,寄生种在星际又添一笔血债。
突然间,有道惊惶恐惧的惨叫声响起来:“等、等一下,怎么会有上位寄生种!”
在所有寄生种之中,有一只体型稍小,但是明显统率着其他寄生种的狰狞存在缓缓露出了身影。它比之前流浪星域的两只上位寄生种要弱小一些,但依然不是Z9870星上的人能对付的。
战场上一阵喧哗,所有人为之一悚。
上位寄生种一出,无数人就像是被人迎头棒击,少有的绝望感再次袭来。
之前还能有奋力一搏的勇气,现在竟然连抬起武器的力气都失去了。
执政官马菲特在这一刹那就像是被人抽干了精神力一般,这一瞬间老了数十岁,白发横生。
“怎么会这样,难道Z9870星注定要毁灭吗?我们从未有过任何伤天害理的行为啊!”
他这句质问也不知道是在朝着谁。
两行清泪淌过面颊,连眼睛都赤红了。
助理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因为他们的战士当中并没有任何强大的存在,甚至最高也就只有A级的精神力。
大多数士兵都是精神力平庸的普通人,前路希望一片渺茫,不知道怎么才能杀出一片重围。
助理甚至看见一些罪犯都已经放弃武器,打算做出逃兵的行为了。
那只上位寄生种当然不是出来溜达一圈而已,它被这颗星球的反抗者所激怒,打算亲自征战,快速拿下这颗星球。
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会在今天失去他们的孩子、父母或是丈夫妻子。
寄生种的屠刀高高挥起,很快就会重重挥下,收割他们的性命。
许多人注视着这一场几乎算得上是单方面的屠杀,眼睛已经不忍心地闭上,不愿意再陷入苦厄的折磨之中。
正在这时,从天边忽然出现闪烁的一点。
那巴掌大的小点浑身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辉,就像是刺目的太阳,之后又快速地放大,然后近了。
等它逼近了,众人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柄长枪。
非常古老的,已经退出星际时代许多年的一种武器,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太空之中飞来,以一种强势凶残的力道刺在了上位寄生种身上。
“吼——!!”
上位寄生种发出痛苦的尖啸,冷冽的竖瞳里淬了毒一般盯着来者。
别说是上位寄生种了,就是在场的,直播间内围观的人,都是一副眼珠子要瞪出来的难以置信。
怎么会,居然有人只是凭借这种落后到提起来都要撇嘴的武器就刺穿了上位寄生种的肉/体,还逼得它怨恨惨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