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正太稚嫩天真的声音刚一脱口而出,嘴巴就被时蕤跑过去捂住。
一是他听着有些别扭,二是……
“时蕤?卫生间里怎么有其他人的声音?”
感官敏锐的切西尔在发现从浴室中传来的动静之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卫生间门口。
时蕤扭过头,甚至还能看到那只撑在磨砂质感门上的手掌,透出紧贴的肉色,似乎是只要有需要,一声令下后男人就会暴力破门而入。
“你听错了吧,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啊。”
正太刚才还苍白的面颊泛着红,柔软的脸蛋在母亲的掌心中蹭了两下,眼中满是迷恋和狂热。能轻而易举绞断钢筋铁骨的双臂此刻仿佛丧失了全部的力量,想抬起来触碰时蕤却又不敢太放肆。
妈妈、是他的妈妈。
妈妈在跟其他人说话,声音紧张颤抖。
虫族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珠突然转向了门口,眼里充满了杀意。
时蕤心中一惊,觉得有些不妙,精神力链接不受控制地波动——‘变回去!’
脑海中空灵悠长的喝令和特殊材质做出来的浴室门被击破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来。
蛾子立于那只细白的指尖,切西尔眯着眼睛打量周围,最后目光又放在了这只虫子上面。
“我刚才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意。”
他缓缓地说。
时蕤抿了下嘴唇,眼睛微微睁大:“我不知道……”
卫生间的类玻璃材质门碎片裂了一地,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亮闪闪的刺目白光。
时蕤出了些薄汗,柔软的黑发紧贴在他的脸颊上,身上的香气更浓郁了,整个卫生间里都充盈着那种闷热潮湿的甜香。
谁进来不迷糊。
切西尔定定地看着他几秒,时蕤低下头,捧着掌心的蛾子不说话。
“看来是要大扫除了,家里竟然进了虫子。”切西尔若有所思,“不过这只你可以留着,在家里待着还是很无聊吧。”
在时蕤心惊胆战中,他正色说:“我先收拾下这里的狼藉,你走吧。”
“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时蕤看着他的眼睛,柔软透亮的黑瞳真诚,他发自内心地说:“很感谢你能让我留下它。”
“我向你保证,它是无害的。”
“但愿如此。”
这种事究竟是好是坏?
时蕤伏在桌子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只金翅夜蛾。
被母亲宛如眷恋般仔细凝视着,金翅夜蛾兴奋得浑身都在发颤,淡淡的金粉扑落在桌面上,漆黑的眼珠子尽是迷恋和激动,以及……狂喜。
“你不可以随便变成人,要乖乖的,知道吗?”时蕤小声叮嘱这只金翅夜蛾,他还没想过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切西尔。
当初玩游戏时没想太多,现在一看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称之为是星际大反派都不为过,此前巴特和切西尔他们在议论虫族时的语气虽然没有不善,但也绝对算不上友好。
他不知道虫族在失去了虫母三十年后,现在的想法又是怎样……所以不能贸然前去相认。
在这个被愚人舟黑卫追杀的紧要关头,能够让虫族壮大、培育出忠于自己的虫族战士,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时蕤总算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稍显轻松的笑容,伸出花苞指尖温柔地触摸这只金翅夜蛾。
蛾子快要醉倒在母亲的温暖之中,他彻彻底底地沉溺其中,虔诚地、柔软地在时蕤的指尖献上了一个微不可察的亲吻。
……
切西尔的面色算不得好,他一只手臂撑着,懒洋洋地托腮,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时蕤身上,开诚布公地跟他谈谈。
“现在的局面对我们很不利。”这是他在字斟句酌之后,告诉时蕤的事实。
少年有权知道跟他生死相关的内容。
时蕤听见这话,果不其然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地盯着他看,偏又故作镇静地说:“可以告诉我外面已经是什么样子了吗?”
切西尔自然是无有不应:“很糟糕。尽管愚人舟的黑卫要一面警戒寄生种,一面去跟黑鹰动手,但我没想到他们还是有余力去翻找逃亡四处的夜色‘商品’,就算有黑鹰的帮助,有许多人还是被抓了回去。看来这位刚上任的黑卫首领昆蒙有点东西,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一群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如果不是有真才实学,早就在偌大的星域之中死得连渣都不剩。
时蕤听他讲完,面色也忧郁了几分。
“上一回巴特带来的消息就是黑鹰在双方战斗中落了下乘,现在更是不容乐观。”切西尔微微蹙眉,“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帮了那些家伙,可能黑鹰也会损伤惨重吧。”
他们两人面对面地交谈着,从切西尔的角度可以看见时蕤惊惶的小脸,睫毛颤抖得跟蝶翼似的,粉润柔软的嘴唇也抿得有些发白。
‘我会,保护妈妈。’
振翅在时蕤大腿上的蛾子轻轻颤着,疯狂地表明着自己的忠心,恨不得奉上一切。
时蕤喜静,察觉到这点后,金翅夜蛾很少会像是之前那样狂热地重复那些告白的话语,生怕不能把心脏都剖出来让他看见。
沉静和等待母亲的爱抚成了他的常态。
但是妈妈的忧虑和烦扰让蛾子心都拧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表态,恨不能为母亲抚平眉间的轻愁,同时还厌恶地瞥了眼让妈妈陷入不安状态的人类。
像是有所察觉,切西尔低下头看了眼这只金翅夜蛾,眉宇微拢。
这种虫子的寿命一向不长,所以这只蛾子怎么还没死?
日常生活中凝着阴沉沉的水,山雨欲来,仿佛是暴雨的前夕。
……
近日以来愚人舟黑卫对流浪星域的搜查让一众贫民战战兢兢人人自危,连中心城区的市民也风声鹤唳,叫苦不迭。
用他们的话来说,黑卫那群家伙就是一群不讲道理的疯子,为非作歹又嚣张妄为,在流浪星域就跟古地球的土皇帝一样的做派。
硬实力比不上,就只能忍气吞声。
而跟黑卫对上的黑鹰麻烦只会更大,光是聚点都被这些家伙破坏了许多个,双方你来我往地征伐、战斗。
黑鹰有所顾忌,在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时,还会惦记着他们自己制定的规则,出手时不敢使出全力。
可是黑卫就不一样了,他们这群豺狼虎豹不会将平民的性命放在眼里,弱者在这些家伙眼中就跟蝼蚁没什么区别,死上一个两个的,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伊延就被黑卫当中的一群兽人们给缠住,昆蒙那个死光头明明是人类,却非常喜欢任用兽人来填充他的部下,冷血的蟒蛇、凶残的虎豹以及……天上飞的黑鹰。
他们组织的名字恰好也是黑鹰,真是何其讽刺。
这次据点的位置是矿区。
流浪星域少有的贫瘠能源石矿区,在被人榨干用尽之后就让人冷酷无情地抛弃掉,再后来就由他们黑鹰占据。
到处都是矿井和大片大片的废弃建筑物,还有正在运作的机器人,山区里的矿洞四通八达,极大地限制了黑鹰兽人们的行动。
身着西装的猫耳兽人甩着左手的锐利匕首,由他亲自垫后,处理抄到他左右想形成包围圈的敌人。
右手的能源枪在敌人身上戳了一个窟窿,一击毙命,又在左边的敌人脖颈上划过一道红线,精神力附着在上面,人头立时落地。
不多时,他身上的西装和冷硬的面庞都被鲜血染红,血腥味铺天盖地,浓郁得作呕,连眼珠子都仿佛是在地狱爬上来的赤色。
但敌人冲锋陷阵的人数实在太多,个个杀气腾腾,见伊延露出疲态,就像是见着腐肉一拥而上的豺狼和秃鹫。
他就要死在这儿了吗?
高速的激烈战斗让这只猫耳兽人浑身滚烫,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死前脑中闪过走马灯的时候,伊延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张漂亮的小脸。
这种时候,他应该想起的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志同道合的同伴,可脑子一旦被那个漂亮的少年占据,就再也挥之不去。
清亮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的泪,雪白细腻的软肉,挣扎却又轻而易举地被他攥在手中,因为一开始没轻没重,于是一不小心在那白软的小腿上捏出来好几个红印子。
那应该给他留下了一个非常糟糕的、不好的印象。
任谁都不会乐意喜欢一个强迫自己穿上那种、羞耻的,带着明显下流意味的衣服。
他现在连呼出的热气都是烫得吓人了,在一只森然尖利的巨大爪子即将扣向他的面门时,这一回,伊延失去了闪避的能力。
他闭目,坦然迎接死亡。
只是心中还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