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一走,俞秋和江淮许一对视又想笑,俞秋拍了拍脸,“不笑了。”他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妙,这辈子他大多时候都在学校,和江淮许见的面实在不算多,但他和江淮许的相处自然到恍惚间他以为是上辈子的事。“其实如果不戴眼镜的话我可能也听不见。”俞秋一本正经。江淮许笑笑,“真的假的?”“真的,”俞秋接过老板端过来的馄饨,“谢谢老板。”老板笑眯眯道:“没事,冬天吃馄饨能暖身子呢。”俞秋往里面加了点葱,喝了口汤继续说:“我之前被我老妈发现我近视就是因为她喊我我没听见,她又朝我挥手,我以为是谁,结果走近一看是我妈。”他一描述,江淮许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俞秋被汪今抓着耳朵往家走的样子,弯眉笑了笑。忽然,他把勺放下,“俞秋。”“嗯?”俞秋应了声,转头看他。正在说话的人抬手,捏着他眼镜两边的镜腿往外拿,俞秋的视线从清晰逐渐变得模糊,就连江淮许喉结上那颗还算清楚的小黑痣轮廓也跟着消失。“早上好。”江淮许很轻很轻地开口。俞秋顿了顿,“早上好。”江淮许吃惊道:“能听见啊。”俞秋:“……”他被气笑,“那么近我又不聋。”江淮许笑着帮他把眼镜戴回去,“嗯,刚才只瞎不聋,现在不瞎不聋。”俞秋笑着踹了他一脚,“去你的。”两人吃完付了钱,和老板招呼了声出去了。解决完吃饭这种头等大事,俞秋才问:“附近有超市吗?”“怎么了?”“我笔记本用完了,再去买本。”天气很冷,俞秋往手里哈了口气,又使劲搓了搓。手心隐约发热,他把手揣回兜里继续捂。“有。”江淮许看了眼俞秋。七拐八绕的走了一会儿,当真走出了个超市。俞秋咋舌,不知道江淮许一个少爷是怎么做到把这附近的路摸得那么清楚的。他俩进了超市,里面只有几个阿姨和一个卸货的大爷。找了好半天才在一个角落找到笔记本,俞秋最后拿了两,因为买两本打折。结账的时候俞秋又买了罐糖,顺带要了个塑料袋,把东西通通往里面一扔提着走了。江淮许一愣,“这糖还有啊?”俞秋抓了把,往自己嘴里扔了颗,“啊,你还知道这糖呢?不过应该要停产了。”在俞秋的印象里,大一的时候江淮许想吃这糖,他拿着糖纸跑了好多家超市没找到,后来才在网上知道厂家早跑路不干了。他用力咬了下,嘴里的糖嘎嘣一声碎掉,接着拿了颗递给江淮许,“要吗?”江淮许接过,剥掉糖纸也往嘴里扔,“挺好吃的。”俞秋咬糖的速度变慢,过了会儿笑着说:“我以前一个朋友也这样说。”江淮许不说话了。两人都没再说话,小巷里很安静,俞秋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难得单独相处,他很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拐出小巷后到了稍微宽点的街,早上八点是上班的高峰期,往常的话公交站牌旁早就站满了忙着上学和上班的人。但今天是周末,又是个下雪的日子,路上的人不多,甚至可以用人烟稀少来形容。往前再走俞秋看见了一片废弃了的小区和危房,路上的车碾过的印子也越来越少。前几次从这儿过都是晚上,这次是白天,看清楚后俞秋第一次知道原来这附近还有那么个地方。“这儿偏得离谱。”俞秋说。江淮许笑了笑,“是有点。”寒风刮在脸上,雪开始下大了。这片地方的路上上下下的,俞秋惊讶地看见了好几个小孩儿,他们裹得严严实实,手里拿着木板在路上滑冰。俞秋感慨道:“他们劲头可真足。”江淮许点头,“建设祖国的花朵有劲头才正常。”俞秋乐了,“你不是建设祖国的花朵?”“我十八了,是枯萎了的老花朵。”江淮许笑着说。“江淮许,”俞秋停了下来,自己在旁边笑了好一会儿,揉了揉脸,“齐醒他们有没有说过你脑回路不太正常。”“齐醒他们没说过,”江淮许顿了下,“我以前一个朋友倒是说过。”“他说得挺对的。”俞秋边评价边弯下腰,把脚边有个小孩儿不小心扔过来的木板捡起来。那小孩儿八九岁的样子,跑过来的时候像是一个圆滚滚的球,站在俞秋面前仰头看他,“大哥哥,能把木板还给我吗?”俞秋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放软声音嘱咐,“小朋友可别去太偏的地方玩。”他身后吭哧吭哧跟来了好几个小孩儿,见到俞秋和江淮许都有点局促,瞪大眼睛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知道了,”小孩儿接过木板,朝俞秋挥手,“大哥哥再见。”“再见。”他们很快跑远,继续从斜坡上滑下来又往爬上去。江淮许又不说话了,俞秋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江淮许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你是想玩吗?”俞秋有点后悔把木板还给那个小孩儿,毕竟他仔细回想他和江淮许的相处,他应该是没说错话的。江淮许被气笑,“我要是说想玩,你还打算去抢小孩儿的木板啊?”俞秋犹豫了会儿说:“不抢,问他们借。”他又问:“你打算玩多久?”江淮许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认真的?”俞秋点头,“认真的。”只不过可能需要拿点东西交换,俞秋心里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刚才在超市那儿买了罐糖。不过要是和小孩儿交换了,他还得再找个时间再买一罐,学校附近没这牌子的,他不确定自己一个人走的话能不能再找到那家超市。“骗你的,不玩。”江淮许说。“啊,”俞秋应声,“好。”路上的雪被木板蹭掉了,只剩下层薄冰,整条路走起来都很费劲。俞秋忽然想问问那些小孩儿是怎么爬上去的。他喘了口气,提着口袋的那只手被冻红,往手里哈了口气换另一只手提。斜坡上有个小孩儿趴在木板上看他,俞秋啧了声,起码在未来建设祖国的花朵面前,他不想出丑。每一步都踩得挺实的,虽然往上走两步就得往下滑一步,他脑子一直在转,也不知道自己在转些什么,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昨晚做的那道物理大题的第一小问,质量1kg的小滑块以初速度为2米每秒,在倾角为三十度的斜坡上滑动,多少秒后达到速度最大值……靠!俞秋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走到一半的时候,俞秋还是光荣的牺牲。趴在木板上的小孩儿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坐在木板上微微翘了下往下滑,一溜烟往斜坡底去了。俞秋:“……”可能是预料之中自己会摔,他没受伤,只是他尝试了几次站起来都没成功。江淮许在一旁笑,“俞秋同学需要帮忙吗?”“幸灾乐祸啊。”俞秋仰头看他。平平无奇的一个冬天,平平无奇的一个冬天的早上,还有脑海里还在回想的带着弹簧的物理小滑块,俞秋莫名觉得很踏实。“江淮许同学,”他喊,“搭把手。”江淮许朝他伸手,俞秋紧紧握住,可能是刚才撑在雪里的原因,俞秋的手很凉,他借了下力,结果快要站起来的时候俞秋松了松手,这次不仅俞秋摔倒了,江淮许也跟着摔。下大了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周遭的薄冰渐渐被掩盖。江淮许的表情有些茫然,他俩对视了眼,安静了半晌后不知道是谁先笑的,反正笑了好几分钟,好不容易停了一对视又想笑,左右也不管了,两人都躺在雪地上笑得肚子疼。俞秋的感觉很奇怪,总觉得自己在从一个很高的地方着落了,心情好得不行,就连脑海里那道该死的物理题也不见了踪影。太丢脸了,他心说。好在祖国的花朵都很热心肠,俞秋和江淮许两个人最后是在小孩儿的帮忙下才爬上去的。俞秋把罐子里的糖分给他们,于是一罐子满满的糖只剩下半罐。因为有个小孩儿的木板坏了,在危房那儿翻木板,俞秋有点担心,和江淮许陪着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还算不错的,又嘱咐他们不要去危房那儿玩,所以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半。昨晚睡了六个小时不到,一早上的还那么兴奋,俞秋头涨痛得厉害。好在来电了,他开了热水器,洗了澡后回床上睡觉。这一觉睡得很好,没做梦,身体很沉,心里很轻。-2013年12月30号,同性婚姻合法化。该法案规定,登记同性婚姻者须年满二十岁、享受等同于异性婚姻者的财产继承权等相应权益。“俞秋,”吴果压低声问,“你觉得我们班有同性恋吗?”俞秋写题目的手微微顿住,过了会儿说:“可能吧。”叶知安有点无语地看着他,“俞秋你别管他了,他现在就是个神经病,觉得谁都喜欢他,谁都是同性恋。”吴果:“……叶知安,你又骂我。”“嗯嗯,”叶知安边抄写填错的诗词边说,“骂的就是你。”“你难道不好奇吗?”吴果一脸不信邪,“以前说了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现在有法律保护的话说了应该就不会了吧。”叶知安连头都没抬,“以后不知道,但你要真在现在这个风口说肯定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吴果有点怀疑,“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