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风起,将清灵笑言送抵。
便有惶恐瞠目样,现在了那清秀有朝气的脸上。
“扶流?!”
殷少急踏起身,双拳紧紧地握着白蜡枪身,如临大敌地望向了那袭立于尘埃之上的金纹黑衣,颤齿道。
“怎、怎会……你怎会还活着?!”
一颗豆大汗珠划过鬓角。
扶流没有启唇,也没以笑声作答。
仅仅不过是冲其稍稍眯了眯眼。
就已令他霎时便不寒而栗。
汗珠落地。
瞳色不定的殷少紧握双拳,想立定身子、直面恐惧,却还是在她那平静的微笑面前,难以自抑地颤抖了双腿,一步步后退而去,直至‘咚-’地一下撞到了自己的叔叔。
便是回首望殷正,面色惶恐。
“叔,她……”
话音戛然而止。
在殷少的印象里,身材高大的叔叔殷正虽是个乍看之下不苟言笑、煞是木讷、终日也只知道演武练功的武道痴人,但若相处得多了,便是会晓得叔叔他实际是个颇为感性、会喜会怒的武道侠士——断不是一个呆头呆脑、喜怒不形于色之辈。
但。
当殷少回首望去之时。
却是只见他面若寒霜,望着那正自尘埃中走来的黑裘,脸上竟是连一点点的愕然神色都窥不见。
殷少微怔,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若、若不是叔叔在一夜间变了性子的话……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他眨了眨眼,立即侧首打量向了身周其他几人。
便见鸩家晚香、泠月,周家大公子周易,乃至那尚在啜泣的白裙钟离燕,皆是无一人如殷少这般面露震惊、惶恐之色。
几乎所有人在看见那袭黑裘自三十里破碎山河中走来之时,脸上的神情除了平静之外、也就只有平静。
扶流,不会死。
是理所当然的。
除了殷少之外,在场便是没有任何一人觉得那道千丈剑气能杀死扶流——就算王满修又叩上一指王庭,亦是如此。
因为她是扶流。
是奇门三圣。
是在位足足百三十年的奇门三圣。
是千年间最为接近玉皇境界的奇门三圣。
是自那大梦始皇帝之后的第二人。
青禾剑虽锐,锐不过她指尖;叩王庭虽盛,盛不过她容颜。
她是扶流。
是仅仅一个扶流。
……
月下风散,有叮咚一声。
是那柄湛蓝的灵玉匕首被轻轻地扔在了地上,摔了两下,便再无动静了。
“妾身已经说过了,叫你住手。”
鸩晚香拂了拂裙袖,踏步站在了白衣的身躯前,望向不到二十步外的纹金黑裘,正色道“你若是还要执意出手……便休怪,妾身不念旧情了。”
言罢,微睁赤眸,让杏仁状的瞳孔中映出了她的倒影。
便见扶流也眯眼看来,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唇角。
二人对视。
过三瞬。
惊雷。
是暗金色的凤凰自扶流衣上升起,展翅仰天,一声尖啸。
是四道紫气凝聚鸩晚香身后,汇作毒蝶两翼,掀起狂澜。
二人两法,百丈之相,震撼天地。
她与她不过仅是刚一亮相,便霎时就已激荡起层层汹浪四散涌去,将有敌半百境界的殷少给拂得站不住了身子……好在有稳若泰山的殷正立于其身后,一手抱上善,一手按殷少,虽显得有几分吃力,总算没让他被吹飞了去。
至于钟离燕与鸩泠月这两个姑娘家,便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鸩泠月虽会不少妖族奇门,可谓是救命毒人样样在行,但显然是没从她妈妈那里将这法相天地的本领给学来,被这气浪一吹就要如雏鸟插翅般飞了去;至于压根不会奇门的钟离燕嘛……灵眼虽妙,可又不是什么定海神针。
眼看两个姑娘家就要化作夜空里的一道流星了,那身穿阴阳袍的周家公子总算登场,快步走至了身形摇晃的众人前,眸中奇光一闪,再是用双袖于半空中画了个圆,竟是就不知施了什么法,让那气浪两形相消、往两旁四散而去了。
众人便是自觉地躲在了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壁障之后,躲在了周易的身后,再抬眸望相中二人,要看看接下来会是如何。
毕竟,扶流是三圣,是魁首。
但鸩晚香,不也是三圣不是?
再加上她还有妖族这一出身在……虽不是说所有妖族天生就要比凡人多上些契运神魂,但妖族奇门玄妙,再加上又都延年益寿、可活上数百载,好说歹说也要比寿元一百封顶的凡人多出了不少经验阅历,自然还是有不少优势的。
扶流对鸩晚香,百年三圣对妖族三圣,鹿死谁手还真不大好说。
至少,在如今奇门的眼里,在周易、殷正的眼里,不大好说。
但这不大好说的事,马上就好说了。
因为不过片刻后,二人的法相里,便有一相忽然隐去了。
那不是鸩晚香的姹紫毒蝶。
周易赫然抬眉,倍感意外地眨了眨乌黑的双眸。
就见二十步外的尘埃上,完璧无瑕的扶流抿了抿唇角。
有一道细微血丝,正从那里滑落。
血丝色淡,似清水,但仍为精血。
如果仅是如此一道血丝,显然是不可能让那威严的金色凤凰霎时消散无形……但对于身为奇门三圣的扶流来说,会任凭有如此一道血丝自唇角出,便也就意味着——其身中的肺腑经络,这会儿应是不大好受的。
是因为鸩晚香的法相?
是因为那道青禾剑气?
还是因为……那式叩王庭?
周易眨了眨双眸,瞧了眼地上的白衣,微扬了些唇角,似是有些感兴趣了。
在扶流法相隐去后,鸩晚香也稍稍舒展了眉梢些许,挥袖散去了自己的姹紫毒蝶,冲着扶流莞尔笑道“想开了?”
大约是一句嘲讽。
扶流抿了抿唇,抬手拭去了唇角血渍,抬眸看来,应是有几分不快,低声道“你太护着他了。”
鸩晚香稍稍歪首,淡然答道“妾身向来如此。”
“……呵,罢了。汝既然这般想做无聊之事,余也就不拦了。”
扶流昂首嗤鼻半声,上前一步,挥袖翻手,指了指钟离燕,道“我带走灵眼,他就留给你好了。”
鸩泠月眯眼一笑,轻抚裙袖,侧过身了来。
“请。”
一字句。
说命令、非命令,但也实在算不上客气。
但这会儿的扶流倒也没心情去管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