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顾母对赵离骂声不止,房外楚尘见赵离站在那里,看起来很不好受的模样,心思一动,觉得是个不错的机会。
当即黏上去,牵住赵离的手,语气黏黏糊糊的安慰道:“妻主别在意,顾婆主只是病的久了,人时常不清楚,昏昏沉沉,说什么都是无心的,妻主别放在心上。”
赵离无心说话,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抽回手,心情颇为沉重。
楚尘被拒绝的手悬在空中静止了一瞬,他眸色一暗,讪讪把自己的手收回。
又来了,赵离总是这样妥帖的拒绝,不动声色。
现在的赵离,平日看起来她对谁都很好,体贴又温柔,给人很多遐想的希望。
可楚尘却偏从这些体贴中,看出了赵离温柔中的无情。
这么多年,楚尘也算是从情色场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什么是有情什么是无意,他不敢说看一眼就知,但也可以说能慢慢察觉。
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这几天以来,楚尘无数次被赵离那双纯粹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每当他看进赵离的眼底深处,无数次看到都是平静无波的空寂,如死水般,好似没有多余的感情。
哪怕有时候赵离在笑,也总有一种笑意不达眼底的勉强。
为什么?她心底好像有那种空洞死寂到绝望的哀伤。
现在的赵离,真的很陌生。
赵离并不知道自己的拒绝会惹来楚尘诸多的探究,她只是望着顾母微开的房门,心想等一下该怎么谢罪,才能表现地正常一点。
正在赵离一筹莫展,不知照这样发展下去该怎么办时,顾母房内突然传来一阵铁盆落地的巨响,接着顾耀俞惊慌失措的痛呼传了出来。
“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来人啊——”
赵离一听这情势不对,也顾不上顾母是否愿意见她,当即匆匆跑进房内,一探究竟去了。
屋内一片狼藉,本盛着水的黄铜洗脸盆子倒在角落,倒地的水飞散开来,浸湿房间的黄土地皮,湿迹斑斑。
整个房中药味浓重,赵母瘫倒在地上被无助的顾耀俞抱在怀里,他们身旁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赵离心中暗叫不妙,赶紧过去抓起顾母瘦弱的手腕,边探脉边安抚已经哭死眼睛的顾耀俞:“别怕,有我在。我们先把你娘扶到床上去,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耀俞心慌中听了赵离的话,才有了方向,也顾不上难过了,赶紧起身配合着赵离,将顾母扶回床上躺平。
他看着床上气息紊乱的母亲,焦急地和赵离解释刚才的情况:“妻主,刚刚母亲情绪很激动,她不愿......不愿见你,可我却想劝她……她不想听便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想把我赶出去,不想突然口吐鲜血,就晕倒在地了......呜呜呜......娘亲不会有事吧。妻主,都怪我。”
“说什么傻话,乖,你先别哭了,相信我好吗?”
赵离看着哭的浑身都在颤抖的少年,太阳穴突突直跳,只好柔下声音好好安慰一番。
在旁看着这一切的楚尘暗暗握紧了拳头,神情有些莫测。
他虽明白眼前的处境,只是赵离至极的温柔,就算在这种处境下,他都私心的不想与其他人分享。
赵离是他想要的人,她一定可以让他过上他想过的生活。赵离属于他,也只能是他的。
谁都不能抢!
而顾耀俞被赵离安慰的一愣,一双水波盈盈的眸子望着赵离,心脏也不自觉跳的飞快。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有那么一刹那,觉得赵离浑身都在发着光,而他眼中也只剩下她一人。
“不哭了,我现在要为你娘做个全身检查,过程中有些环节,你可能不方便在,你需得在外面等一下,明白吗?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娘照顾好,你去帮我烧一些开水,我来给你娘擦擦身子,好吗?”
赵离也没时间再耽搁,说完这些以后,她便将心思放回了赵母的身上。
她伸手掐住顾母的下巴,打开顾母的嘴巴开始查看,因没有工具,过程中她多次用手去压舌苔,以便看清楚顾母呼吸道喉咙等地方的情况,等看完了,一双手又开始在顾母全身游移,进行下一步检查。
彼时楚尘和顾耀俞还没出去,只是赵离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接忽视他们的存在。
楚尘看着赵离各种怪异新鲜的诊脉手法,暗暗称奇,一双眼睛被牢牢吸引住,无法移开视线。
赵离看起来那么冷静睿智,她身上好似充满了他们不曾触及的神秘地带,让人好奇又让人不敢靠近。
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过于凌厉强大,会使人不自觉由心底,而生出一种相形见绌的自卑感来。
就连一直心高气傲的楚尘也不除外,这一瞬间,他觉得他和赵离的距离,遥远至极。
楚尘被自己地这个想法刺激到呆立不动,还是顾耀俞见到赵离开始脱自己母亲的衣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赶紧将楚尘带出了房间。
离开房间前,顾耀俞不太确定的回头凝望,最后,心中的信任总算是打败了心底的迟疑。
他出去后,轻轻地替赵离关上了门。
顾耀俞刚转身,就看到顾耀林拖着重伤的身体虚弱的走进大堂,语气焦急的问他顾母的情况。
“三弟,怎么了?刚才我听到母亲房间传出好大动静,母亲怎么了?”
顾耀林昨晚没睡好,刚刚服了药太累睡着了,没睡多久又被顾母房间里的动静吵醒。
醒来后因身体重伤导致动作迟缓,来的迟了些,不知道情况。
“二哥,你小心。”顾耀俞见兄长惨白的脸虚弱至极的样子,赶紧去扶,随后犹豫着往下说:“娘吐了血,妻主正在房内替娘诊脉检查情况。”
“你疯了吗?!”
顾耀林听了顾耀俞的话,低低怒吼,“你不知道那个坏女人一直恨不得娘死掉吗?你居然还将她和娘留在同一个房间,滚开,我要去救娘亲。”
一想到赵离和母亲独处一室,顾耀林脑海中又闪现出赵离差点捂死顾母那天晚上的场景,惊恐涌上心头,他动作挣扎地挣开顾耀俞的手,急匆匆往顾母房门那边走,想进去阻止赵离。
顾耀俞手足无措,动作小心翼翼且艰难的拦住顾耀林的去路,怕顾耀林动作太大扯裂了伤口,急忙道:“二哥你莫急,小心身子,娘会没事的,你相信妻主这一回吧……”
“你滚开!你不清醒我不能不清醒!娘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和大哥交代!”
顾耀林气急攻心,因为过去与赵离的种种恩怨,使他对顾耀俞此刻的行为很是不理解。
深觉弟弟是被那恶妇蛊惑,迷了心智。
顾家兄弟正僵持不下,一旁的楚尘却忍无可忍,愤愤开口道:“顾耀林你别闹了,不要这般不识好人心,不知好歹了行不行?妻主若不想救人,从一开始就可以见死不救,大可让你死在山上葬身狼腹,也早就让张芳把我们全弄到青楼去,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装好人相救于我们!现在才又想起来要害你娘,你不觉得很矛盾很可笑吗?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楚尘一番话如一盆冷水照着顾耀林当头浇下,他瞬间清醒了大半,找回了平日的冷静,那张冷冷清清好看至极的脸上眉心微蹙,透着一股子倔强的迷茫。
他在心底问自己,赵离真的可以相信吗?
而楚尘在这种情况下之所以会成为他们中最为冷静的那个,也并不是没有原因。
楚尘入门晚,才来顾家数月,因姿色卓绝又是赵离花大价钱买来的,赵离除了想抢占他的身子,曾勉强胁迫过楚尘以外,对楚尘其实比对顾家三兄弟好的多的多。打骂少之甚少,更多的时候,赵离在楚尘假意的恭维中,对楚尘很是喜欢,甚至不舍得他在家中干重活。
因此,楚尘虽深知赵离是个烂咖,是个不入流的地痞,但也因为在赵离那里吃到的苦头少,并没有像顾家兄弟那般,对赵离那么怨恨。
现在赵离失忆变好了,他当然能以更客观从容的态度去坦然接受赵离的改变,不像顾家兄弟这般顾虑充满怀疑,不敢放开心,时时想着从前的怨恨,而对赵离万般提防千般质疑。
顾耀俞瞧顾耀林终于冷静一些,赶紧接着劝道:“二哥,当下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被妻主救过,当知她的医术并非嘴上耍花抢,空有花架子。就连村里的付大夫都夸奖过妻主的医术高明,我想就这一次,让妻主试一试吧……说不定妻主真的有办法医治母亲的病呢?”
顾耀林被顾耀俞说动,看了他一眼并没吭声,只是也不再大吵大闹着要进去找赵离的麻烦了。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动作缓慢走到凳子边坐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专心致志得盯着顾母的房间门口。
一副好像准备随时冲进去救人的姿态。
过去那么多不堪的回忆,哪里是这么容易放下的。
顾耀俞又等了一会,确认顾耀林不会闹了后,才遵照赵离的托付,赶紧下去给赵离煮热水去了。煮好又赶紧给赵离送进去。
楚尘则是搬个凳子就守在顾母门口,眼巴巴等着赵离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母房间那扇有些破落的紧闭木门,终于缓缓打开,赵离神情疲惫地从中走了出来,刚想说话,顾耀林就急匆匆的穿过她身边,进屋去了。
赵离想说的话被打断,索性不说了,走出去接过顾耀俞贴心递上来的热水,喝着润喉。
楚尘在旁为其捶肩捏背,好不殷勤道:“离君辛苦了,累不累呀,多喝点。顾婆主没事吧?”
赵离听楚尘这么问,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说道:“没有性命之忧,只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从房内气冲冲走出来的顾耀林再次打断了。
“赵三!你对我娘干了什么?我怎么叫不醒她,你这烂人,是不是给我娘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