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手术室前,祖兴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待的愿愿,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庞。他没有使用心理学隐身,而是径直走了上去。愿愿认识他,看见这位以前店里的常客,她有些诧异。
当她抬起头来,祖兴才看见她的脸上挂着泪痕,但脸色苍白,面容憔悴。
“你……这里……怎么?”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的父亲情况不容乐观。”祖兴说。
“别说了……”愿愿带着哭腔,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但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祖兴打断了:
“我能挽救他的生命,让他脱离病痛。”
女孩的动作停止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祖兴,看着这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他轻轻颔首:“但我有一个请求。”
“什,什么?”
“你不能因为父亲的病情自暴自弃,不能因为生活的压力放弃学业。你应当学习,应当上进,应当强大自身;”祖兴注视着女孩的双眼,“照顾好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当你有能力后,去关爱,去照顾,去缓解这个世界的苦难,去防止更多的悲剧发生。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女孩没有言语,但她的眼中仿佛又有了光。
祖兴向后转身,她仿佛失了神志一般,靠到椅背上,闭上双眼,像是在沉睡。她也许会忘掉一些事情,但那个请求会刻印在她的心里。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着。祖兴走到门前,轻叩响指,门锁仿佛瞬间拥有了生命,向一旁弹开,大门自动敞开,让他走入繁忙的手术室中,再自动合上。忙碌操作着的医护人员就像是看不见他的身影一般,自顾自地行动着,在那具盖着布的躯体上忙碌,一旁的托盘上放着数个沾有血液和人体组织残渣的工具。
祖兴能感受到老秦目前的状况。他气息微弱,但还有心跳,还有思维。
不舍,不甘,失落。祖兴不知道这些情绪究竟是存在老秦的潜意识里,还是他并没有陷入昏迷,反而在弥留之际保持清醒。
但这不是他现在应该关心的问题。祖兴轻划戒指,十字大杖出现他手中,通体反射着紫光。
他注视着来回忙碌的医护者,他们在手术台旁来回传送,面色严肃,却没有一个人碰到祖兴,他仿佛不存在此地。被众人所忽视。
“等等……注意!”其中一位医生突然喊道。
他拿着手术刀的手迅速抽回,手套已经被染红。
“食管静脉曲张破裂出血……”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伴随着仪器忽然的警报声,“病人呼吸困难,给氧,快!”
医生让一旁的同事帮他暂时接手,自己摘下手套,到另一边擦了一把汗。手术似乎刚开始没多久,但在场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沉重的脸色。
祖兴将意志渗入“昙”的内部。相比晋升之前,他与圣器连接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顷刻之间,他与这柄圣器仿佛连为一体。
四面八方传来心脏搏动的声响,他的意志能“看”得更远,他与身周众人的感官在刹那间相互联通,他能感受到血液在体内的奔涌,能感受到细胞的衰老与新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意识有些恍惚,灵魂震颤,视野之中是闪烁的光带,在光怪陆离的星空之中环绕,静静流淌。
祖兴收回意志,将它们集中到老秦身上,闭上眼静静感受着。
从他仍有思维的大脑,到微弱博动的心脏,再到那一片漆黑死寂的阴影处……祖兴将意识停留在老秦的肝部。那里缺失正常细胞的生命活动,癌细胞占据了大部分江山,并已经有向外界扩散之势。秦志权的身体机能因为这一器官的缺失而近乎被毁,纵使在手术台上,无数医生环绕着他,也无力挽回他的生命。
而祖兴之势再次轻轻叩了一个响指,十字大杖顶端的宝石发出灿烂的紫色光芒。
再精湛的医学,在面对一个已经完全丧失身体机能的病人时也会束手无策,可法术不会。
祖兴将精神集中在老秦的肝部,轻声开口道:
“消除。”
“重构。”
“循环。”
第一声落下,病人肝部病变细胞的无限增长瞬间停止。像是橡皮擦掠过铅笔画,他肝部的肿瘤在微小得几乎不可计的时间内飞速萎缩,消失不见。
第二声落下,他那些被癌症破坏的身体结构开始迅速重新生长。十字大杖顶端的宝石大亮,辉光闪耀,仿佛新生的欢欣。
第三声落下,他的血液重新开始流过原来死寂的肝脏,心脏重新搏动,大脑再次活跃,呼吸重新畅通,病痛消失不再。
祖兴收回十字大杖,轻轻躬身行礼,仿佛表演结束的魔术师。下一瞬,他双眼眸底泛起微弱的紫光,在场繁忙工作着的医护人员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齐齐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你们将等待,在这场手术应当结束的时间,将他带离此处。他的肿瘤已完全消失,只需留院观察几日便可出院。你们将忘记自己在此见证的一切,你们是奇迹的创造者,但你们的病人默默无闻,他将不会被当作典型宣传,不会作为医院敛财的工具,只会重新走入自己本应拥有的人生。”他轻声说。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在医护人员们眼中消失。
手术室的门微微晃动,像是有人刚刚打开过一般。
……
数分钟后,医院住院部建筑后的角落,一个身影忽地出现,随后撑住一旁的墙壁,另一只手捂住额头,像是断线木偶一般软倒。
由于刚才的一切举动,祖兴耗尽了自己能够支配的所有精神力,无尽的刺痛侵袭着他的脑海,而现在他已经失去所有力气,一路挣扎着来到此地,想要传送回到自己的房间。
但他实在是太过虚弱,就连使用传送法阵,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是极难之事。
祖兴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刚才他都在了一洼浑水中,全身的衣服都被浸湿,染上黝黑的泥土。深秋的夜晚寒冷无比,他无处御冷,只得慢慢挪动着在墙角坐下,环抱住身体,保持自己的体温,等待精神恢复。
十分钟后,他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但在寒冷的刺激下,他感觉自己的精力恢复了一些,便支起身子,慢慢起身,向离他不远处的传送法阵走去。半分钟后,他踏入了法阵的中心,用尽全力站定。
“我期望……一次安稳的旅行,在月上天际时,穿梭……于暗影中。”他缓缓吐字。
光怪陆离的光带再一次在他眼前闪现,刺痛又一次袭来。祖兴的身影被淡白的光芒裹挟着消失,再在法道部西湖市总部大楼中重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又是怎么换下衣服,用热水清洗自己身上染上污渍之处的。当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后,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起火一般地变得滚烫,浑身都变得刺痛。
祖兴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不知为什么,忽然惊醒。
他浑身疼痛,无疑是在发高烧,浑身滚烫,难以动弹。可是他的额头上放着一个小小的手帕,床边有一个似乎刚从冰库取出没多久的冰袋,一盒感冒药颗粒,和一个灰色的保温杯。
“不是我的杯子……”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再一次陷入昏睡。
而第二次,他是被不知何处传来的声响惊醒的。祖兴睁开眼,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椅子,椅子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拿着一个小碗,往里面倒热水和感冒药。
这个人见祖兴醒来,便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地开口:
“我帮你请假了。趁热快喝,我去买早饭。”
“……”祖兴看清了她的面庞,“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