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睡不着,我想抱着你睡……可以吗?”
一边说着,越无咎的手一边又滑落下去,抚摸上了施宣铃的脖颈,轻柔摩挲间满带着些不可言喻的意思。
施宣铃在被窝里肩头一颤,眨了眨一双茶色的眼眸,她虽不谙情事,可也被这异样的感觉搅得心跳纷乱,难以言说。
“阿越,这,这就是你说的……圆房吗?我们搂在一起睡?”
“不,圆房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越无咎俯下身,慢慢凑近施宣铃,哑声道:“你放心,我今夜不会动你的,只是想抱着你一起睡,什么也不做,可以吗?”
他虽然拿话噎了钟离笙,可心中终究有分寸,自己还没兑现诺言,给宣铃一场堂堂正正的大婚呢,而她也尚未及笄,在这之前,他不会碰她的。
施宣铃听着越无咎的话,眸中带着些茫然与迟疑,却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越无咎神色一喜,当即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
他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温热的胸膛贴紧了她的后背,一双唇也凑在她脖颈处,弄得她有些痒,心中那份微妙的感觉愈发浓烈了。
自相识以来,他们二人虽然朝夕以对,同住一屋,可一直是分床而眠,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只有那次在海船上他生病发梦魇,她才照顾了他一夜,可那时纯粹是医者与病人的关系,抱在一起也并无旖旎想法,远不同如今这样盖着一床被子,耳鬓厮磨,贴身而眠。
施宣铃的一颗心,忽然就乱了。
环在腰间的那只手也不安分起来,指尖轻轻上下抚摸着,施宣铃下意识想要躲开,整个人却反而被搂得更紧了。
“你,你……做什么?”
少女的心越跳越快,身后之人却凑在她耳边,喑哑道:“宣铃,你转过来,亲亲我可好?”
他似乎很是难耐,呼吸也越来越烫,施宣铃的耳根子都红透了,却还是依言扭过了头,在黑暗中贴了上去。
本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两下,施宣铃便欲撤退,哪知少年竟反欺了上来,缠住她不放。
床上的帘幔都被这动静弄得摇晃起来,黑暗之中,施宣铃被亲得受不住了,终是伸手将意乱情迷的少年推开了一些,喘着气道:
“阿越,你,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身上还是这么烫?那晚媚香,晚媚香的药效还没过么?我觉得你,你很……不对劲。”
越无咎也在黑暗中低声喘息着,他抵住施宣铃的额头,顺势道:“的确没过呢,我应当,应当是吸入太多晚媚香了,一颗解药不够使,我如今还难受着呢,所以,所以……要你帮帮我。”
从前纯情腼腆的小灰猫,如今竟是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哄得自家媳妇团团转,施宣铃也当真是信了,怔怔道:
“怎么,怎么帮?”
“来,我教你。”
那略带嘶哑的声音仿佛含着蛊惑一般,少年握住了施宣铃的手,贴在了自己滚烫的脸颊上,又慢慢往下滑去。
施宣铃懵懵懂懂,被少年一路牵引着,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无来由地感到一阵慌张。
“我,我不想学了,我害怕……”
越无咎呼吸急促,在黑暗中还想继续,可施宣铃的手却颤抖得厉害,整个人愈发不安。
紧要关头之际,越无咎终是停了下来。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到底松开了施宣铃的手。
“算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是我操之过急了,不该如此的……”
说话间,少年已经坐起了身,又用被子将施宣铃裹得严严实实,这才道:“我出去洗个冷水澡,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外头黑漆漆的,施宣铃缩在被中,如何睡得着?
她只感觉越无咎绕到了屏风后,似乎靠着柜子,在黑暗中窸窸窣窣地干着些什么,直到他喉头滚动,发出了一声极力压抑的喘息,这才结束了一切,起身开门而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越无咎终于回来了。
施宣铃赶紧闭上眼眸,心却跳得无比之快,她本以为少年会睡到自己那张床上,哪知他绕过屏风,竟又停在她床前,掀开了被子,摸上了床。
他滚烫的身体总算冷却下来,发丝间都还带了些沁凉的湿意,浑身都散发出清冽好闻的味道,的确是刚刚沐浴完。施宣铃想要装睡,长长的睫毛却颤个不停,越无咎又从身后环住了她,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睡吧,我不会再做什么了。”
他凑近吻了吻她的长发,将她搂在怀中,低低笑道:“有些事情,来日方长,我会耐心等你长大的……我的小姑娘。”
——
皇宫,佛塔之上,檀香缭绕,一室静谧。
允帝又一次来看望昭音公主了,隔着一道白纱,里面传来木鱼的敲击之声,那道清冷孤寂的身影坐在蒲团之上,却对允帝的到来视若不见。
允帝隔着白纱,一声叹息:“素素,你不愿同皇兄说话不要紧,不肯原谅皇兄也没关系,只是你如此消沉下去,日日郁郁寡欢,皇兄担心你的身子会受不住……”
昭音公主小字素玉,允帝从小到大,一直都亲昵地唤她“素素”。
他们皆是陈皇后所出,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因母后早逝,他们自小便相互依靠,感情甚笃。
幼年后宫争斗,昭音公主甚至还为了兄长,中了奸妃所下的毒,嗓子受损,整整做了两年的哑巴。
因此允帝一直觉得亏欠了妹妹,后来还是越柏青,也就是越无咎的父亲,历经千辛万苦,遍寻良药,才真正医好了昭音公主。
可是嗓子受损两年,即便治好了,也终归留下了后遗症,昭音公主从那时起,说话的声音便带着一些冷意萧寒,宛如清泠的玉石相击,透骨沁凉,又有些低沉嘶哑,完全不同于其他公主的娇俏可人。
为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昭音公主都不愿意开口说话,宫中有几个骄纵的公主还合起伙来欺负她,明里暗里地嗤笑她是“小哑巴”,有一次还故意将她关在暗房里,要她出声求饶,喊她们几声好姐姐,才肯放她出去。
可是昭音公主倔强骄傲,怎么也不肯低头,她死死咬住唇,就是不发出一丝声音,外头她那几个皇姐也来了脾气,对她嗤之以鼻道:
“哼,那你就关着吧,等我们吃完晚膳再来,你愿意熬着就熬着,反正饿肚子也是你自找的,只要你这小哑巴不出声,永远都不会有人找到你的,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去!”
就这样,从白天到夜晚,昭音公主一个人缩在暗房里,昏昏沉沉之际,那道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了——
是允帝跟越柏青一道寻来了!
他们都在宫里找疯了,好不容易才从一个无意撞见这场“闹剧”的宫人嘴中,得到了昭音公主的下落,允帝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当即就捏住了双拳,想要去找那几个公主算账!
可是昭音公主却拉住了他,她仍是不肯开口说话,只是比划着手语,让哥哥不要冲动,她没有事,不要为了她去惹祸上身,他们在宫中的日子本就不易了。
那是允帝与昭音公主在宫中过得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他们的母后早逝,奸妃把持后宫,又挑唆他们父皇,令父皇无比记恨死去的陈皇后,又将这份恨意全加在了陈皇后的一对儿女身上。
彼时父皇不仅对他们兄妹不闻不问,甚至是心生厌烦,他们在宫中无依无靠,只能忍气吞声,苦苦煎熬。
民间的俗话说得没错,没有娘的孩子一定是最苦的,哪怕贵为皇子公主也不例外。
允帝那时看着在眼前比划着手语的妹妹,再也绷不住,泪如雨下:“素素,都是皇兄没用,皇兄让你受欺负了,总有一日,皇兄一定会爬上最高位,令所有伤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拿回我们应得的东西,再也不让你吃一点苦了……”
允帝就是从那时起,下定了决心要争夺皇位,再也不要仰人鼻息,任人宰割,甚至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庇佑不了。
而当时暗房之内,越柏青看着他们兄妹,眸光深深,忽然伸出两只手,将他们兄妹的手分别握住。
“哭什么,前路哪怕再难,你们都还有我,我绝不会弃你们而去的,越家也不会袖手旁观,宫里明争暗斗怕什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越家一脉乃护国忠臣,在东穆地位卓然,而越柏青又是当时越家那一代最出色的子弟,多少皇子想与他拉近关系,称兄道弟,争取越家这一股莫大的助力,他都不假辞色,却唯独在一众风光无限的皇子之中,选择了当时最不受宠,毫无继位希望的允帝。
这份情意允帝感念于心,那一年,他开始学会伪装,开始学着勾心斗角,开始了自己漫漫长的夺取皇位之路,而他身边无论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始终都有一个越柏青与他携手同行。
可如今,柏青不在了,曾经相依为命的皇妹,也再不愿开口与他说一句话了,哪怕她不再是从前宫里那个“小哑巴”了,她也选择为了逝去的夫君,永远在他面前缄口不言。
佛室内,檀香缭绕,允帝胸膛起伏间,已悄然红了眼眶。
“素素,皇兄知道你心中有恨,但你别怪皇兄,这况氏江山……皇兄守得也很难。”
他声带哽咽,隔着那道白纱,昭音公主却仍是闭着眼眸,面色沉静,一动不动地在佛前继续念经,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允帝深吸口气,终是一字一句道:“这次皇兄上佛塔来看你,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是不是很想……阿越?”
听到“阿越”二字,佛前的昭音公主总算睁开了眼眸。
“皇兄知道你挂念阿越,他被流放去了云洲岛,你便日日跪于佛前,为他念经祈祷,皇兄不忍看你这般痛苦,待到岁末年关之时,皇兄便下一道旨意,召阿越从云洲岛上回来,与你团聚一夜,共度除夕,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