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悠然见南山 第257章:天下何道不邪?

“林初生?”

城主被一拳轰飞,正准备再次出手,身为四方城城主,哪怕悬道山已经消失,守住城池却依然是他职责所在。

不过在听到“林初生”这三个字后,他又停了手来!

这位悬道山山主亲传,整个四方城的人都早已知晓,因为许星的关系,东望城主还要知晓更多!

但第七道主对悬道山出手之事,同样不是秘密,他们四方城虽是悬道山麾下,但更多只是附庸,牵扯不会太深,大概会被正一道扶持新势力接洽,而不会被株连!

林初生虽然已经成为正一道序列,但本身也是温无琊亲传,具体情况如何,东望城主也不清楚,但想来会有不小的影响。

他更想不通,为何对方会出现在这里?

而林初生此刻,已经看向了那突然到来的另一个人,此人他也认识,东望城严家老祖,更是严叶的亲爷爷!

当初连许星都称这严家势大,便是因为其严家老祖,也有辟海境修为!

“你为何知晓是我?”

林初生沉声问道,他自问已经隐藏得很好。

“当然认得,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严家老祖说着,一双灰蒙蒙的眼珠子微动,却显得死气沉沉。

看着那双眼,林初生以前还没看出来,现在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个瞎子!

“别人看人看面貌,我眼瞎了,看不了面貌,却由此学了些观象之术,就算你将面貌藏得再深,却藏不了自身存在于这天地间的定象……!”

“观象之术?”

林初生倒是有所耳闻,据说八易山所修的相术中,就有观象这门学问。

这就如同是天地间的森罗万象,万物众生存在于天地,都有可变化的内外之象,也有其各自不可变的定象。

这里面的门道极多,若没有这方面的造诣,难以钻研,只得感叹天地包容,万万其中!

严家老祖灰蒙蒙的眼珠子似在凝视着林初生,其内带着明显的恨意。

“当初我孙严叶死后,老夫就一直在调查,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到了你的身上!”

“但那时的你,深居悬道山,后来又去了正一道,更成了真传,成为序列,我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报仇!”

“幸老天开眼,甚慰吾心,降大劫于悬道山,给了我这个痴心老儿一个为孙报仇的机会……!”

林初生默默听着对方之言,并非他想听,而是趁着这个时间,已经掐诀将下方风家里,那两位阴冥修士体内的毒,收了过来。

然后看严家老祖似没说够,一副还想说的样子,便准备让他继续说着,自己这边就先走了。

可就在林初生这边行动的瞬间,严家老祖话锋一转的同时,也猛地将手中一物捏碎。

“想走?没那么容易!”

“传讯?”

林初生意识到了不妙,脑海于电转之间,想到了什么,猛然加速离去。

于此同时,在距离东望城十万里之外,在曾经悬道山所在的天渊中央,隐隐可见在那深雾海上,盘坐着一道身影!

下一刻,那身影睁眼,眸光隔着十万里之遥,看向了东望城,看到了黑袍人,甚至透过黑袍,认出了其内的林初生!

林初生更是能明显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自遥远瞩目而来。

而后,那视线更是如同化作寸光,由远及近,一道身影也跟着一瞬降临,出现在了上方!

当这人出现的刹那,整个东望城的人,全部匍匐在地,站不起身。

唯有东望城主、严家老祖这两个辟海修士,以及林初生这个实力堪比辟海的人,能勉强保持站立。

但他们想要动弹,却也很难!

来人,封海境!

并且林初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绝不是张夼那样的封海境初期,至少也是封海境后期!

若不出意外,此人想必就是那位……张家老祖!

一想到是这个可能,林初生的心情就难免沉重。

自从离开正一道后,他所遇之人,往往不是这个老祖,就是那个老祖。

有回廊老祖的厚脸皮,有径庭湖老祖的引诱困杀,若非林初生自身实力强悍,强行将之反杀,也是一桩麻烦。

现在又有严家老祖观象识人,更有张家老祖的算计其中!

林初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这些老家伙相比,还是年轻了些,心智手段都还差了一截!

他早该想到才对,悬道山离去后留下的这么大一块糕点,就算正一道还没有派人来征收,也会有人觊觎,想成为下一个悬道山!

而这其中最有可能之人,无疑就是张家!

一是因为张家知晓更多,所以敢于动作。二是因为张家与林初生有仇,若能顺势擒拿下林初生这个温无琊亲传,未必不能邀功,让正一道将悬道山留下的这块大糕点,赐给他张家!

这其中种种,可谓是一举多得!

林初生虽然也有谨慎,派纸人暗中探查过,可到底不过是结山层次的纸人,又如何能探查封海之修!

但好在,林初生为了以防万一,还留了另一手!

“阴冥,他来了没?”

在封海境后期面前,林初生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索性放弃了抵抗,在体内给阴冥传念。

“老祖我说来就来……你急什么?!”阴冥一点也不急。

上方,张家老祖同样不急,只是紧紧将林初生看在眼里。

“还当真出现了!”

实际上,早在一月前,张家老祖就已经来到了悬道山天渊中央,并在四方城中都安排了眼线,一旦发现林初生,立刻通知。

原本在得知张苍与张夼的死后,张家老祖就应该立刻动身,但当时正一道的变故,让他不敢妄动!

那场变故,即便是他,也只是知晓了个隐晦,但却已经极其吓人。

据说,其中不仅关乎到尸妖宗的祸乱,还涉及到了隔壁的十二秘宗!

这其间之事,就是想一想,都让他这个张家老祖不禁发怵!

直至后来他听闻正一道的变故稳定,再三思量后,才决定冒险出动!

其实对于能抓住林初生,他原本不报什么希望,更多的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四方城中,埋下几个祸根,以方便图谋。

但他偏偏就是出现了!

“如今悬道山叛逃,你身为悬道山山主亲传,不仅大肆残杀正一同门,犯下大恶在前,又与悬道山一样,叛逃在后,更残杀我张家人!”

“老夫虽有一万个想杀你的心,却也不敢逾越,当交由上宗正一发落!”

“好歹曾是正一序列,有着一身惊人天资,想来不会浪费,会让你成为一尊上好的傀儡之身!”

“不过在此之前,就先让你尝些苦头,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张家老祖看向严家老祖,淡淡道:“你不是想为自家孙儿报仇吗?现在……去断了他的手脚,开了他肚膛,将他体内的另一人取出来,杀了!”

也不知张家老祖施展了何等秘法,竟是发现了林初生体内,还另有一道生息存在!

“晚辈……乐意效劳!”严家老祖赶忙拜道。

而后,他一步步走到林初生面前,带着一脸快意,双眼虽朦胧,出手却是快准狠,就要抓着其一条手臂,撕扯下来!

不远处,东望城主沉默看着这一幕,不由暗叹,就算他心中有想法,却也是有心无力。

“到底来了没?!”林初生真的急了。

“都说来了!”

仿佛是应了阴冥的话,就在林初生手臂要被撕扯下来的千钧一发,一旁空间忽然微微扭曲。

“住手!”

一道声音随之传来,一道人影,也挪移而至!

下一刻,凄厉惨叫骤起,反倒是严家老祖的整条手臂,被一把撕扯下来,哀嚎痛苦,“噔噔”后退!

“是谁?!”

严家老祖怦然大怒,就要大骂出言,可当他看清那人,尤其看清对方腰间令牌后,却是再也骂不出来,只剩下一脸惊愕。

就连上方的张家老祖,也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茫然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出现在此,行为还如此诡异。

唯有林初生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赶上了!

只见来人,赫然是……青冥子!

此刻的青冥子,手中还拿着从严家老祖身上撕扯下来的手臂,虽面无表情,但那眸子却带着天生的高傲。

“桀桀……!”

只听阴冥忽然阴恻恻笑道:“这道冥印,还是当初阴冥尸妖在传承了老祖我的阴冥古道后,耗费大力气炼制出来,就这么一道,原本是给那玄龟准备……!”

“可惜啊,玄龟跑了,尸妖死了,最后只便宜了老祖我,省得再花功夫去炼!”

“小畜生,可别小看了这道冥印,它凝聚了我阴冥古道的精髓,不仅能镇众生死后之冥念,谁一旦中招,更会成为冥仆!”

“除非老祖放过他,否则就是死了,他也逃不了老祖的手掌心!”

可林初生却是听得一阵恶寒,若是阴冥给自己也来上这么一道冥印,想想就可怕。

他甚至觉得,这所谓的阴冥古道,实则是一种邪道。

阴冥就仿佛是看穿了林初生的心思,道:“莫怕莫怕,天下何道不邪?要我说,最邪者,莫过于那天道,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自诩掌控了万物众生!”

“你我虽少说也相差了十万八千万亿岁,但也勉强看对了眼,合老祖意,还不至于对你种下冥印。”

两人的交流,因是传念,只发生在一瞬间。

外面,青冥子已经再度出手,抬手一翻,便将严家老祖完全掌控,一把捏碎掌中!

俨然,青冥子已经不是结山境,而是达到了……辟海境!

在如今的青冥子面前,寻常辟海修士,完全不堪一击!

东望城主见到这一幕,更加不敢说话了。

而青冥子已经抬头,看向了张家老祖,语气同样淡然道:“此处不是你张家能染指的地方,本序列只说一遍,滚!!”

言语同时,那十一色的道山之影,倏然显现,甚至隐隐可见,道山之中,似又内蕴一片道海,山海之威环绕,使得他整个人,威势惊天!

张家老祖神色一沉,他与青冥子早有过交集,并且不只一次,还有利益往来!

甚至于悬道山留下的这块糕点,就是当初青冥子曾许诺,一旦他成为正一道道子,便由张家接管!

可现在,青冥子为何反悔?是因为他最后没能成为道子?

在张家老祖看来,青冥子当下的所作所为,着实诡异,但其神态举止,却与往常没什么变化。

那十一色的山海,更是做不得假!

无论如何,生存在正一道这片区域内,对于正一道序列的话,还是要听的!

张家老祖忍着怒火,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然而,林初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欲要离去的张家老祖又停下脚步,再度转身回来,沉凝着双眼,一字一顿道:“老夫就赌你青冥子序列,是被人……迷了心智!”

言毕,他抬起手,掐起法诀,一指点落。

这道法诀,看上去并不高深,但在封海境后期的浩瀚修为支撑下,宛如天塌!

“放肆!!”

青冥子一声怒喝,威势再次攀升,更有雷霆涌现,竟是直接施展出法天象地,交织出一道数万丈高的雷霆法相!

可即便青冥子的天资,足以位列十一等,能在辟海境内所向披靡,但于封海境眼中,依然犹如稚童。

封海境内,天资等阶的划分,已经没有那么重要,能达到封海境者,就没一个天资差的!

饶是青冥子再强行施展出二重天地,幻化出万里雷霆法相身,也只能在张家老祖的一指下,寸寸碎灭!

最终,青冥子负伤跌落,张家老祖凝视向了林初生,又是一指!

“迷惑正一序列心智,其罪……当诛!”

这一刻,张家老祖就是在赌,他赌斩杀了林初生后,便能让青冥子,恢复清明!

一瞬间,真的宛如天幕压落,这一指下来,林初生必将死无葬身!

可下一瞬,仿佛有一层更加浩大的天幕,自更高的地方,碾压而落!

一道声音,也随之响彻天地。

“奉道子之命,张家老祖伤我宗序列,其罪……当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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