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梦见晏离之后,慕小闲便有些不对劲,明知道梦里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但却总是心不在焉。好在这些天小十一赖在竹屋不走,她不用与晏离两人朝夕相对,不然真害怕被晏离察觉出什么。
慕小闲每日照例出去练功,小十一闲来无事坐在附近一棵大树的枝干上观望。
只见慕小闲在山林中站定,粉色的衣裙迎着晨光将她的身材映衬得亭亭玉立,她屏息凝神,长吁一口气,四周的气场渐渐凝重。
清风拂过树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身影静默须臾,忽而眼神一变,连发三招,几道刺眼的白光冲着二里外的枯木而去。
然,疾飞而出的仙力只有一道打落了几根枝条,其余两招全都偏落在地。
小十一感觉到她由内而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嘲笑她:“你平时就是这样练功的?魂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慕小闲瞥了他一眼,飞身而上,一脚踢在他所在的那棵大树的树干上,腿上裹挟的仙力在撞击中散开,这样一击如果是落在人身必然叫他五脏移位,但大树却纹丝不动,只飘洒下几片落叶以示尊重。
小十一笑得更欢,忽然屁股下传来“咔”的一声,树枝猝然断裂,他干瞪着眼睛从树上跌落,一头栽进草丛。
小十一爬起来,甩甩头发上沾的草叶,不服气地说:“慕小闲,你是故意的吧?我要告诉叔父你恶意报复!”
慕小闲蹲下身,与他的个子平齐,点了点他的脑袋,不悦道:“你这些天赖在竹屋,吃我做的饭菜,睡我屋里的软塌,也不记着我一点好,居然还想着告状,你有没有良心啊?”
小十一嘟囔道:“我才不稀罕你的饭菜和软塌。”
慕小闲眯了眯眼:“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家里有老虎?”
小十一脸上一红,站起来道:“才没有!”然后噔噔噔地向竹屋跑去,真的跑去跟晏离打小报告。
晏离端坐在树下看书,听小十一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极为敷衍地应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小十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晏离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不是,你知道了你怎么没有反应?不,你还不知道!
小十一凑上前扯着晏离的袖子,一双大眼睛带着撒娇的语气道:“叔父,你看慕小闲嘴上说要修炼,实则心不在焉,每天练功跟闹着玩儿似的,修炼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多大长进,实在是没天分。要不你别教她了,你教我吧,我平日学的可认真了。”
晏离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瞥了他一眼,问:“天天往外跑,都学了些什么?”
小十一答道:“白家基本的仙术我都学会了。”
“既然你都学会了,为何在花神山还会被魔族抓去?”
小十一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才争辩道:“我那是没有防备,不小心才......”
“敌人不会管你有没有防备。”晏离沉声道。
小十一瘪了瘪嘴,红着眼睛说:“知道了。”
晏离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你是白家人,性子应该收敛些。”
小十一别过头,嘟囔道:“我听说姑姑小时候比我嚣张顽皮多了,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她现在不也是青丘之主?”
晏离的手一顿,语气不自觉冷了下来:“谁与你说的?”
寒意渐深,小十一缩了缩脖子,眼珠转了转:“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吧。”
晏离望着他沉默半晌,像是穿过他思忆什么,眼底划过一丝沉重:“别听旁的人胡说,她没有......”
小十一愣愣地看着晏离,没有什么?
“她幼时虽然随性,但也知轻重。为了她和青丘的前途,从未做出出格逾理之事,也未逃避过自己的责任。”
晏离深吸一口气,垂眸说道:“她在你这个年纪,白家仙术早已烂熟于心。你现在如何能与她比?”
提到白瑶的过往时,晏离的眼神明显与平日不同,身上那冷漠疏离的气息好似也悄然消散。
清风带着一丝的寒意吹进慕小闲的心里,她隐在竹林之中,悄悄望着此时的晏离,只觉得他一提到白瑶眼角便染上了几分温柔,心里不由有些烦闷。
看来白瑶在他心中是很重要的,他不愿再收徒,约莫也是为了这唯一的徒弟。
小十一眼中露出惊讶之色,他听说白瑶早年性格跳脱,不安于长乐宫,在外一待就是很多年。所以他一直用白瑶早年荒唐的事迹当挡箭牌,现在晏离居然跟他说事实并非如此?
小十一抿了抿嘴唇,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拉了一下晏离的袖口:“叔父,我没想和姑姑相比,但是慕小闲我总能比吧?难道我还不如她一个外人?”
晏离微微抬眼,小十一莫名觉得他眼神不善,拉着晏离袖口的手尴尬地收了回来。
“她不是外人。她现在既拜我为师,就该受我庇护。”他看着小十一的眼睛,说得极为清晰认真,让远处偷听的慕小闲一怔,望着晏离的侧影出神,心里的沉闷好似突然转化为一种温和的感觉,在身体里流淌。
小十一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一个青丘小霸王为何在晏离口中讨不到一点夸赞。
“早点回去罢。”晏离道。
小十一突然打了一个寒噤,着急道:“不,我还没玩儿够呢,我不想回去。”
晏离凝视了他半晌,了然道:“白溯回来了?”
慕小闲正纳闷白溯是何人,就看见小十一眼珠一转,咽了咽喉咙,哀求道:“叔父,别赶我回去。我爹出门前要求我将口诀背完,我还没背,我现在可不能回去。”
晏离没有应他,小十一的表情一点一点垮下来。
就在这时,慕小闲从林中踱步而出:“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这些天不想回家。”
她幸灾乐祸地笑着走到小十一跟前:“既然是你爹布置的任务,自然不能让你什么也不会回去受罚。”
小十一一听有戏,点点头:“对,没错,不能让我回去。”
慕小闲挑了挑眉:“那我就只好监督你快些背完了。”
小十一一愣,看了一眼晏离,见他没有反对,哀嚎一声:“我不要!那么多怎么可能背的完?”
这可由不得他,他若是想继续留在竹屋便要听从慕小闲的安排。
夜里,竹屋燃着昏黄的烛火,小十一端坐在桌边捧着书干瞪眼,偷偷拿余光瞟了一眼另一边的慕小闲,与她的视线一撞,赶紧低下头继续看书。
密密麻麻的字变成了一条条蚯蚓,在书上缓缓蠕动。
慕小闲的指尖突然“扣扣”敲在桌上,吓得小十一一激灵,眨眨眼睛,定睛一看哪有什么蚯蚓,只有一行又一行枯燥的口诀。
不一会儿,安静的屋中又传来一连串咕噜噜的声音,小十一的脸掩在书后面,直到听见慕小闲忍不住轻笑一声,才顶着透红的脸钻出来,小声嘟囔道:“笑什么?我这是在长身体。”
小十一年纪尚小,从小行为自由不受约束,念起书来不如慕小闲自律,能安分地坐在这里已是不容易。她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软道:“我去给你煮碗蛋羹吧。”
清风拂过,叶颤虫鸣,微微吹动纹着暗金的衣袖。山林的夜深得可怕,竹屋幽幽的光如同一点萤火虫绽放在黑暗中。
小十一望着昏黄的幽光,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他用手拖着下巴,轻轻闭上双眼,想着只是小憩一会儿,但没想到却沉沉睡了过去。
慕小闲端着热腾腾的碗走进来时便看到了这一幕,原本应该专心背书的小十一,此时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知。
她眉毛一挑,将碗放在桌上,抱起双臂打量起小十一。
须臾,见他全然没有醒来的意思,揉了揉了头发,将他抱回了房里的软塌上。
慕小闲熄了蜡烛,准备上床休息。
忽然听见睡梦中的小十一传来低沉的嚇嚇声,她借着窗外的一点月色悄悄靠近,只见小十一一改方才宁静的睡颜,眉头陡然一皱,身体微颤,时而急促喘息,时而痛苦呜咽。
这是做噩梦了?
慕小闲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他,他突然睁开双眼,上半身从软塌上弹起来,颇有“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架势,虚汗将浑身都浸湿了。他睁大了眼睛,张嘴半天没发出声音,眼睛红了一圈。
慕小闲赶紧倒了一杯凉水递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问:“你梦见鬼了?”
小十一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