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梁丰这样一喊,客栈内的人全看向了他,面露怪异之色。
尤其是刚进门的几个捕快,他们脸色极臭,比亲人去世后的脸色好不到哪里去,就差没把‘我不想管’四个字写脸上了。
这些捕快不远路途,从交水县城赶来,说是来此处巡视,实则是来这客栈打秋风的。
说白了就是很久没来这收保护费,要白吃白喝一顿。
当下,他们刚好遇上这事,只能说是芝麻落针眼里——巧了。
梁丰看到这些捕快嫌弃的表情,以为是他走错了片场,心道捕快不该不顾一切的冲上来保护自己么?
捕头张大鹏用手摩挲着下巴,思考一阵,而后向着身后的捕快使了使眼色,几人均点头会意。
两个捕快穿过众人,上了二楼,来到了梁丰身前。
“把身子转过去一点,背对着我。”其中一个捕快面无表情的说。
“为什么?”梁丰有些不解。
“别问。”捕快语气变冷了一些。
梁丰只好照做,把身子转过去。
两个捕快上前,直接按住梁丰的两只手,把他押住。
梁丰顿时心慌,以为他自己还没开始假扮知县,就已暴露,此时连象征性的反抗都忘记了。
被压住的梁丰,思维停止运转一小阵子,随后被疼痛惊醒,意识到他还没向这些捕快报名字。
以此推断,这些捕快完全不知他是真是假才对,慢慢的恢复了理智。
梁丰知道自己如若摆出原身份,现在铁定是逃不过杀手的追杀了,身死是必然。
若是假扮知县,那么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立刻被杀,晚死总比早死强,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梁丰权衡了一下利弊,厉声道:“放手,如此对待朝廷命官,还有王法么?”
两个捕快面露异色,两人对视一眼,直接放开了梁丰。
他们的俸禄不高,没必要这么的拼,对于来路不明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在一楼的孙大鹏,此时也慎重起来,想着万一他真是个什么官,后果不堪设想。
孙大鹏用手摩挲着下巴,弄断了一根胡须,痛了一下,于是开口:“下来说话吧!”
梁丰看着江琪儿和十几个杀手,心生怯意,指着他们说:“叫这些人离我远一点。”
“你们退开一点。”孙大鹏摆了摆手。
叶迁示意众杀手退开,江琪儿也走到一边去了。
梁丰警惕的看着众人,缓慢的走了下来。
孙大鹏上前,睁大眼打量着他,质问:“大人,您做官的凭证呢?”
梁丰从怀里拿出官印和任命文书,交到孙大鹏手里。
孙大鹏接过官印,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官印是真的了,手一抖,差点把这两样东西掉地上。
“这官印和任命文书都是真的,把他压回去,先审理一番。”孙大鹏把官印和文书小心收入怀中,而后扭头对身边的捕快说。
“为什么?”梁丰再次喊出这三个字,内心差点崩溃,这捕快两次不按套路出牌,就特别过分。
“官印和任命文书都是真的,所以才抓你。你的官袍呢?随从护卫呢?从应天府到这,一个半月以上的路程,上任你一个人来?处处是破绽,这两样东西九成五是你偷的。”孙大鹏咄咄逼人。
这捕头太聪明了,被他这一怼,梁丰之前准备好的一切说辞,全无用武之地。
那么接下来,梁丰只能说出竹林内被截杀的事情了。
只是那个知县的尸体还在那里。
不过,两人样貌相似,只能证明两人其中有一个是真的。
他会被暂时关押起来,直到证明谁是真的后,他才会被放出来,或是被送往应天府秋后处斩。
如若不说出竹林的事,此时不仅下不来台,后续也没办法假装知县了。
梁丰沉默一小阵子后,开口:“我说......”
这个时候,在偏僻角落的叶迁手臂轻轻抖动,手掌中多了一根锐利的银针。
他害怕梁丰说出贵州土司密谋造反的事,此时只能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下手了。
在另一端,沐豪时时刻刻的扫视周围,已经发现了叶迁手中的暗器。
叶迁抬起手臂,用力一甩,然后迅速的放下手臂,眼睛看向了别处,如没事人一般。
飞针迅速往梁丰脖颈处,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沐豪射出一箭。
叮的一声,沐豪的箭截下了飞针,钉在离梁丰最近的木头梁柱上,箭尾刚好横在梁丰面前,还在不断晃动,嗡嗡作响。
“保护本官!”梁丰被吓破音了。
孙大鹏最先反应过来,大喊:“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众人目光一致看向了沐豪,沐豪看向了叶迁,冷冷说:“用暗器伤害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武功是这么用的么?”
叶迁心虚,看向别处。
孙大鹏认真的看了一眼箭头,箭头上钉着一根牙签粗细的银针。
再看箭柄,箭柄上有一个细小的‘沐’字,知晓这人出身于沐家。
在云南,就凭这人出身,没人敢质疑这人说的是假话。
那么,放暗器的人就是叶迁了。
再观叶迁一行人,均是苗人,且数量比他们还多一倍,双方打起来结局未知,处理起来相当棘手。
“保护好大人,其余人跟我去县衙走一趟,过个正常的盘问流程。”孙大鹏设法把这群人先带到衙门,再找帮手捉拿。
叶迁上前,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来到孙大鹏身旁,塞入他手中。
“我家小姐新死,头七还没过,我要赶回去处理丧事。大人,您看?”叶迁赔笑说。
孙大鹏扭头看了一眼沐豪,发现沐豪并没有继续管的意思,心中有点失落。
“那......死者为大,你们走吧。”孙大鹏收下钱,只得放他们离开,不放的话,绝对是一场恶战。
江琪儿也看到了叶迁发射暗器,本想阻止叶迁离开,但看到长箭的箭柄上刻着‘沐’字后,就不敢有丝毫的动作了。
她暗暗紧握双拳,忍住对沐豪出手的冲动。
梁丰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尝试把箭拔出来,送回给救自己命的人,当面感谢一下。
奈何箭头入木三分,他力气不够,拔不出来,于是低头绕过箭矢,对着沐豪拱手感谢:“多谢大侠救命!大侠怎么称呼?”
“沐豪!”沐豪冷淡的回了两个字。
“沐王府的人?”梁丰顺口问到。
听到这话,沐豪手中的弓都差点掉地上了,沉声道:“慎言!”
梁丰意识到自己嘴瓢了,云南沐家世代都未受封王,沐王府只是民间敬畏沐家的称呼。
他这话,在云南地界,人们畏惧沐家,自然会一笑置之,若是出了云南地界,说出来就是谋反大罪,是要掉脑袋的。
“风大,闪着舌头了。”梁丰笑嘻嘻的说。
“告辞!”沐豪说完,便和钱师一起离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结合之前沐豪救人,孙大鹏开始相信梁丰是真官,而且有很大可能是沐家扶持的。
在二人离开后,梁丰被‘请’到县衙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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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钱师面沉如水,疾步前行。
沐豪意识到情况不对,走到没人处,开口问:“钱师,为何事所忧?”
“事态有些脱离掌控了。那个孙大鹏不是普通人,他一眼就看出了那江义天是假冒的。有这份眼力,人过中年还只是当着捕头,非常不合理,我怀疑他是锦衣卫在云南的暗子,认真查一下他的来历。”钱师忧心忡忡道。
沐豪点了点头。
“假扮江义天那人直接说出了‘沐王府’三个字,这相当于已经和沐家绑死了。现在暂时让他当着知县,稳住锦衣卫那边的局势。”
钱师话说一半,停下脚步,扭头对着沐豪,“不过,以后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牵扯到沐家,若是言行越界过多,就要除去,以绝后患。”
这次,沐豪沉默了,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