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这是!”
跌跌撞撞地冲到殷不悔近前,赵姓老者的称呼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而这一次,是恭恭敬敬的尊称。
“老先生检查一下。”
微微一笑,殷不悔将手中木凳给老者递了过去。
接过木凳,老者身形又是剧烈晃了几晃,捧着凳子的双手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这,这是…”
“老师…怎么样…”
瞧着已经有些失态的白发老者,围上来的粗犷汉子挠了挠头。
“你…自己感受…”
深深的喘出几口气,老者慢慢将手中小凳递了过来。
而就在接过凳子的那一刹那,粗犷汉子的一双眼睛顿时就瞪大了起来。
整个人亦如老者一般,像是开启了震动模式。
“怎么样嘛…”
虽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傅筝依旧有些不服输,嘟着嘴一把就从男人手中抢过了凳子。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惊呼,刚刚入手的凳子直接就被她扔了出去。
“好,可怕…”
小脸顷刻变得苍白无比,傅筝看着地上小小的木凳,就像是看到了妖魔鬼怪一般。
纤细的身体止不住的打着颤,豆大的冷汗也是顺着面颊不断滑落。
“真是的…”
瞥了眼落地后,便被其余在场工匠争相查看的小小木凳,殷不悔瞅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孩,有些无奈。
不过这还真不能怪女孩失礼。
主要是殷不悔打制这把凳子时,用的完全是铸兵的方法。
所以小小木凳中蕴含的,可不是什么让人静心凝神的气场,而是摄人心魄的杀伐之气!
“先生,大才啊…”
伴随着一声声惊呼于身旁传开,呆愣中的赵姓老者终于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转身就是一拜。
殷不悔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一切。
虽然他打制出的家具并不能供人如常使用,可这却不能否认它是特制家具的事实。
至于质量,那就更不用多说什么了。
傅筝那一摔,足以证明这小小木凳是多么结实与牢靠。
要知道,就算是场中唯一一个身为顶级工匠的赵老。
即便他所打制出的家具不会如傅筝那样一碰就散,可绝对也是要轻拿轻放。
哪里能像殷不悔这把木凳一样,随意扔摔。
“老先生过誉了。”
冲着老者拱了拱手,殷不悔伸手指向一旁脸色依旧十分难看的傅筝,淡淡一笑:
“不知我说她所制之物粗制滥造可有过分之处?”
“在先生面前,我这徒孙所制之物自是粗略不堪的。”
“那?”
“今日先生所损坏之物,皆不用先生赔偿!”
既然早有明言,赵姓老者倒也干脆,直接承认了先前的赌约。
见状,殷不悔微笑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是指了指傅筝。
“那她…”
“只要先生尊师不弃我这徒孙傻笨,那老朽在这就先行谢过先生垂青了。”
殷不悔所展现出的实力,让赵姓老者大为叹服。
如此其师尊自是要更加高明。
所以即使有些不舍,但老者还是应承了下来。
一来,是为赌约。
二来,也是想让傅筝可以在这一道上走的更远。
“师祖!”
老者一句话,懵然中的傅筝顿时回过神来,看着老人眼泪‘唰’地一下便是流了下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人竟然真的要将她‘送于’面前之人。
“听话!咱们和先生打过赌的。做人要有…”
“爷爷!!”
不等老者将话说完,傅筝一声断喝,双眼更红了。
而听着傅筝对老者的称呼,殷不悔愣了一愣。
一个姓赵,一个姓傅,怎么就成爷孙了?
“小筝…”
瞧着女孩那委屈到极点的模样,老者同样感到难受的厉害。
唇齿微动了动,但没能说出什么,最后只能将头扭向一侧。
见状殷不悔赶忙摆了摆手,淡淡道:
“我师傅收不收你还不一定呢。况且就算收了你,也不需要你做些什么,你还是紫艺轩的人。”
“什么!”
殷不悔话落,赵姓老者一步跨前,抓住殷不悔的双肩,有些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而被老者使劲地晃了几晃,殷不悔当即有些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停停停!老先生你听到我说的了!”
“抱,抱歉先生…”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赵姓老者急忙松开双手,苍老的面颊上浮现一抹尴尬。
但看着殷不悔却是满眼希冀。
要知道,在这封建的世界中。
拜某人为师,或加入某个门派势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要终生服侍在师傅以及这个宗门之中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为了能让傅筝走的更远,飞的更高。
老者还是决定将她送出,并做好了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傅筝的准备。
因而当听到殷不悔如此之说时,老者焉能不激动到有些失控。
“嗨…”
同样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殷不悔叹了一声:
“我拜在师傅门下,也是机缘巧合。我这一门人才凋零,到目前为止,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所以…”
顿了一顿,殷不悔看向老者,淡淡一笑:
“所以师傅告诉我,如果遇见合适的人才,可以考虑将之吸入门下。不为别的,只为将他老人家的手艺给传出去。”
一句话算是彻底给老者喂下了一颗定心丸,殷不悔看着想要说些什么的赵姓老者。
急忙摆了摆手,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
“老先生什么都别问,师傅并没有告诉我有关他的任何来历。只是想把手艺传出去,所以就算是我,同样属于无门无派。”
今日选择和这群工匠硬刚一番,是为了试探他们是否是匠门旁支。
要带傅筝走同样也是试探中的一环。
他还不清楚门内的一些过往,以及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莫老却是清楚无比。
所以只要将女孩往莫老面前一领,自然就可摸清这群人的来历。
如果说他们是匠门旁支,那自是皆大欢喜。
如若是叛徒那一支的,他现在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可最大程度避免暴露的风险。
就算这群人会因着他所展露的技艺而有所怀疑。
可等到他们查清自己的来历,他早就先一步弄清了他们的身份。
不至于落得被动的下场。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听到殷不悔所说,赵姓老者将想要询问的问题,一股脑全部吞入了肚中,扭头看向傅筝眸光柔和。
“小筝啊,你看到先生的技艺了,也听到先生说只是学艺一段时间,所以…”
“哼…”
一听殷不悔并不是要让自己离开紫艺轩,傅筝一颗心顿时落回了肚中。
然而看着面前将自己从各方面都虐到体无完肤青年,女孩还是不由的觉得一阵火大。
但却是煮熟的鸭子,只剩嘴硬了:“什么技艺…那可怕的家具,是给人用的嘛…”
“呵,存在即是合理。”
瞧着小嘴依旧不肯服输的女孩,殷不悔瞪出一眼:
“我这小凳子虽然不能给寻常人使用,但却是可以教给刑部。你想想,如果有犯人往上一坐…”
“好了!你别说了!你赢了还不行嘛!”
又一次败下阵来,傅筝脑袋一低,不说话了。
见状老者失笑着摇了摇头,略作踌躇后,望向殷不悔:“不知先生可传授我等刚才…”
“以老先生的技艺水平,想必已经看出些了门道。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果真如此…那老朽就在这谢过先生了!”
微微思量了片刻,赵姓老者恭恭敬敬的对着殷不悔抱了抱拳。
“嗯,老先生尽管自行尝试,不过他们却是得在精进一二后,才能使用我这方法。”
点了点头,也不管周遭一头雾水的一众工匠,殷不悔交代了一声,而后说道:
“既然老先生都明白,那我就不多逗留了。今日来贵轩是想选购些家具的。”
“谢谢先生指点!”
又是告谢了一声,老者吩咐众人该忙什么忙什么后,引着殷不悔朝楼下走去:
“先生今日只要有瞧的上的东西,老朽全部赠予先生,算是感谢先生授业之恩!”
“矮?不用不用!我刚购了新宅子,要购的家具很多!老先生要是这样我可就不再这紫艺轩购买了!”
“那…那就按成本价售于先生可好?”
“这…好吧,那就谢谢老先生了。”
“是老朽该谢谢先生!”
瞧着满脸真诚的老者,殷不悔想了想没有拒绝。
虽说今日他露的那一手,足够老者顿悟提升的了。
可他却是觉得,这还够不上让人家白白赠予一院子家具。
毕竟,他并没有真的教导些什么。
不管有何等提升,那也全是老者自己的感悟。
所以不管怎么说,白拿人家东西殷不悔总觉的有些别扭。
但如果是按成本价所购,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没有出言指点归没有出言指点,可他带给老者的却也是实打实的。
这点恩惠他还是受得的。
“哦对了。”
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无比融洽。
殷不悔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眼依旧耷拉着脑袋的短发女傅筝。
“老先生,过两日我就要去寻师傅,这两日忙着搬家的诸多事宜,时间很是紧迫,所以今日就让她随我一同走吧。”
“自是可以!只要先生不嫌弃,刚好让她去帮先生归置归置家宅。”
“行,老先生放心,我师傅隐居之处距离京都不算很远,如果他老人肯收这丫头,即便这丫头跟着师傅学艺,想必也是经常可以回来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听到殷不悔所说,老者更开心了。
但跟在身后的傅筝却是满心的无奈,想反驳但却无从下手,只能憋着嘴嘟囔出声:“谁是小丫头…”
“如月。”
圆满的完成了试探的第一阶段,殷不悔来到二楼瞧着紧张望着楼梯方向的漂亮妹妹,当即招了招手。
“四哥!”
见殷不悔下来,殷如月登时冲上前来,上上下下打量殷不悔一番,似是生怕他受到什么伤害一般。
“没事了。”
摸了摸妹妹脑袋,殷不悔望望四周:“大姐还没回来?”
“没呢。”
“没有就没有吧。”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殷不悔将耷拉着脑袋的傅筝拉到近前,浅浅一笑:
“那你先去选你喜欢的家具吧,让这姐姐给你登记下来,等大姐回来咱们一起回家。”
“哦!”
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傅筝,殷如月虽然有些不情愿这野蛮的女人跟着,但却不敢忤逆自己四哥任何。
不过不等她转身朝家具区走去,却是突然站定了下来,扭过头看着殷不悔:
“一起回去…四哥,她不会也…”
“嗯,一会跟咱们一起回去。”
“四哥!”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般,殷如月直接跳了起来:“我可不要她做我嫂嫂!!”
“想什么呢!”
没好气地敲出一记暴栗,殷不悔翻出一记白眼:“去去去!挑你的家具去,再敢胡说,小心四哥揍你!”
“唔…四哥你打我…”
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小嘴,殷如月瞧着怒视着自己的殷不悔,亦如傅筝般耷拉下了脑袋。
随后,两个像是丧失灵魂般的女子便是一前一后的僵行而去。
这滑稽至极的一幕,瞧的殷不悔嘴角一阵抽搐。
好在没一会殷长宁便带着殷展鸿折返了回来。
这才让尴尬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而有了殷不悔今日的大展神威,购置家具自是顺利无比。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殷不悔一行人便给宅院选好了所有的家具。
加上雇佣力夫所支付的银两,居然总共花了还不到150两。
这让捧着银票的殷长宁开心了许久。
大手一挥,亲自去酒楼采购了一桌子美味佳肴,算是庆贺乔迁之喜。
而能在一天内就搬入新宅之中,殷家众人自是欣喜无比。
跟随殷不悔一同回来的傅筝,除了和殷如月有些不对付外,倒也是渐渐松弛了下来,不再抗拒所谓的拜师仪式。
席间甚至偷偷瞄了殷不悔好几次,感觉之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至于殷不悔,瞧着满心欢喜的一家人,在自豪之余,更是无比开心。
端着酒杯一杯接着一杯的畅快痛饮。
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腰间的手机,银光闪了又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