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包完后焦用执意要送韩初芮回去,路上旁敲侧击问了几个问题,靠近韩家后门之后这丫头说什么也不要他跟着,催促着他离去,焦用无奈只好假装离去,趁韩初芮不注意跳到房顶上注视着她。
只见那丫头鬼头鬼脑四下查探,确认没有人之后悄悄走到一旁的狗洞旁钻了进去,焦用见此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韩初芮内心暗喜今天遇见了好人,怀里还抱着温热的饭菜,想着娘亲今天终于也有口福了。
刚转过院门韩初芮就撞见了气势汹汹的管家,“你这死丫头跑哪去了?”
管家是家主夫人娘家的人身材,吃的圆圆滚滚,尤其擅长阿谀逢迎,平日里他也没少欺负韩初芮,稍有不顺眼就拿她撒气。
“你手里抱着什么?”
管家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一对狭小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韩初芮怀里抱着的几包东西。
韩初芮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我打包剩下的饭菜。”
“一派胡言!家主特意吩咐了不许你吃饭,你哪来的饭菜从实招来!”
管家不知从哪拿出一根笞棒重重抽在韩初芮的腿上,韩初芮吃痛两脚一软跌坐在地,怀里打包的饭菜也滚落出来。
“嗯?这是天香楼的招牌菜,你从哪弄来的?说!”
韩初芮紧咬牙关不肯开口,管家冷笑一声扬起笞棒狠狠地抽在韩初芮的背上,疼得她满地打滚,可嘴里就是不肯吐出一个字来。
不知道打了多少棍,管家肥胖的身体受不了剧烈运动,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怒骂一声“小贱货”之后扬长而去,临走前还不忘拿脚踩烂地上早已凉透的饭菜。
韩初芮浑身剧痛,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她很想昏过去,可是地上传来刺骨的寒意逼迫她保持清醒,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方才分别不久的少年向她走来。
“焦公子……你怎么来了?”
“初芮你没事吧?”
来人手里拿着帕子捂在嘴边忍不住的咳嗽,费劲的弯下腰扶起伤痕累累的韩初芮,后者这才看清来人不是焦公子而是韩府小少爷。
“少爷~你来了~”
韩初芮振作精神坐起身来,用虚弱的声音道:“少爷你有病在身,快进屋去,我没事的!”
看着韩初芮佯装笑意的模样,韩府小少爷韩恭眼里满是担忧,他自幼体弱多病,夏天胸闷冬天咳嗽,终年都在药罐子里泡着,同龄的少年都不愿意和他说话,就连下人也敬而远之,生怕被传染疾病,只有丫鬟韩初芮不嫌弃他,一口一个“少爷”叫的他心都酥了。
韩恭很珍惜这份难得的主仆情,每当小丫鬟做错事被罚不能吃饭时他总会在饭桌上偷藏几个馒头悄悄送给她,有时发了零用钱也会分出一些给她,韩恭害怕会失去眼前的小丫鬟,他不想再经历孤独了。
韩恭的爹在北方打仗战死了,他爹留下一笔不菲的抚恤金被大房侵占,他和他娘的日子也难过。
“少爷我没事的!你快回去温习功课吧!夫人看到了会生气的!”
韩恭确实该去温习功课,韩家是个讲究实力的地方,踩地捧高是这里的特色,一旦你失去了作用,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你就会面临被扫地出门的危机,他娘亲一直敦促他刻苦学习考取功名,他也不负所望,小小年纪已经考上了秀才,如果不是身染疾病他一定会是家族里最出息的哪个,至少他娘时常这么念叨。
“那我先走了,晚些再来找你!”
“好的少爷!”韩初芮裂开嘴角勉强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
在目送韩恭离开之后韩初芮忍着疼痛挣扎起身,露出了怀里一个完好的鸡腿,这是她拼命护下来的。
“娘亲今晚有肉吃应该会很开心吧!”
韩初芮就这么一瘸一跛回到了破落的小院,轻轻打开摇摇欲坠的院门,房间窗户上糊着的油纸又被风吹了下来,今晚又要睡不好觉了……
“娘!我回来了!今天有鸡腿吃!”
“娘?”
任凭韩初芮如何呼唤,床上躺着的那道身影依旧纹丝不动。
韩初芮忽然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几步扑到床前,扳过娘亲的身体一看,女人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身体僵硬,几乎没有任何温度。
韩初芮颤抖着把手伸到娘亲鼻子前面一探,凉的!
“娘!”
……
一夜天明,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她是怎么过的,也没有人关心她的眼睛是怎么哭肿的,只有管事的推开房门的时候丢下一句“晦气!”
管家只给了她一辆破旧的板车,要她自己拉着母亲离开韩府。
韩初芮恍若失去灵魂一班木讷,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在韩府后门傻傻站了一个时辰,她以为小少爷会出现,像以前一样安慰她,可惜她等到的只有刺骨的寒风。
韩初芮就这样拉着板车,顶着寒风,冒着大雪一步一步踩在雪地里,地上的雪再冷冷不过她心如死灰的心,身上的痛再痛也痛不过她千疮百孔的心。
这是她第一次萌生死志,长久以来支持着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她的娘亲。
记得她小时候被人骂“小野种”的时候她总是会灰溜溜地跑回娘亲怀里哭诉,而她的娘亲也总是会耐心地给她说:“你爹是一个铸剑师,很厉害很厉害的铸剑师,身长七尺,为人正派……”
每当这时她总会扬起头问道:“那我爹呢?我爹去哪了?”
娘亲会说:“你爹他迷路了,也在找我们呢!”
脑海里闪过她和娘亲的一幕幕,娘亲的音容笑貌仿佛都还停留在昨日,可现在却已是天人永隔。
“娘,您先别走,等等我,小芮马上就来陪你了……”
“噗通!”
韩初芮一脚踏在雪坑里扑倒下去,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一样,只能凭本能喘着粗气。
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也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或许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吧,如果不是我娘亲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昨日街头上遇见的少年,“又是幻觉吗?最后能见你一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