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吐血昏迷之后就没了知觉。
自然不知道殷离抱着她一脚踹开张无忌房门,把这位明教教主差点吓得从床上掉下去。
“蛛儿,怎么了?”
殷离哭着将宋宁冰一样的身子递给张无忌:“宋宁吐血之后就没知觉了,快救她。”
张无忌伸手搭脉,哪还能摸到脉搏,又运功送内力进去,只觉宋宁体内像是冰一块。
他不由皱眉,立刻施展全力渡入九阳内力,这才感知到宋宁心脉在似有似无的跳动,已然是命不久矣,要想为宋宁续命,就得有内功极其深厚纯绵者为她传入内力。
这样的人,张无忌自问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他太师父张三丰了。
旁的内功高手如空智神僧,当年太师父亲上少林求助都不愿出手,此时他们这些小辈去说又能有几成把握。
这样想着,张无忌也就说与殷离听了。
“如果能有太师父与我一起救治宋宁,把握更会大上许多,只是太师父常常闭关,而且我们贸然前往,也不知是否能答应。”
只见殷离一把抹掉身上眼泪:“武当住在哪?我去说。”
言罢,便拿起身旁长鞭直冲俞莲舟休息的厢房。
张无忌虽有心拦阻,但此时正要将一股九阳内力传于宋宁体内不能离开,只能示意赵敏连忙跟上。
赵敏追着殷离来到俞莲舟的厢房,只见俞莲舟衣衫不整,显然也是被殷离的突然闯入惊到。
只听殷离开口:“俞大侠,宋宁突发恶疾,需要请贵派张真人出手救治,请予我一道名帖,让我们得以求见张真人。”
俞莲舟尚未回答,张松溪抢先一步:“这位宋姑娘比武中杀了青书,跟我们武当不算是结了仇吗?”
赵敏赶紧上前:“宋青书自言叛出武当,改投峨嵋,此番正是代表峨嵋同宋宁比试,刀剑无眼,确实遗憾,却不能算是宋宁之过。”
张松溪还要再说,因张三丰先前被人偷袭受了伤,虽然恢复但仍是心有余悸,所以门下弟子为保护师父,已尽量不愿劳动他,此番要救人性命,估计又要大大消耗。
要是叫张松溪自己去救,他都不会这么犹豫,只是事涉师父,这才不敢轻易松口。
却见殷离冷笑一声,冷静下来:“宋青书现在还没死,但如果宋宁死了,那宋青书就真的没救了,宋青书中了宋宁的毒,只有她可以解。”
“更何况,如果宋宁死了,武当七侠莫声谷的死因就再没人知道。我想,张真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死得不明不白吧。”
张三丰屏息运气,输送了一股纯阳内力进入宋宁体内,带动对方体内的九阳内力运转起来。
这才收回手,长出一口气。
张无忌见此连忙上前,就要传输自己的内力给张三丰,却被张三丰摆摆手拒绝了:“无忌不妨事,这位姑娘体内自有九阳内力,不是无根之木,自然也耗不了我多少力气。”
“我观她体内内力在牵引下已经可以自行运转,想来是意识正在复苏,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自殷离带着宋宁,与张无忌及武当一行人拜见张三丰后,由张无忌与张三丰轮流为宋宁输入内力,已持续了五天。
这五天,宋宁由原先寒冰一块,已有了一股温温气流在体内流动。
殷离瞧地分明,每日都向张三丰道谢,又遣手下送了不少东西上山。
饶是先前被殷离冒犯的俞莲舟与张松溪,拿人手短,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听闻宋宁将要醒来的事情,殷离喜不自胜,张无忌却眉头紧皱并不显得愉快。
殷离瞧见,只以为对方还在忧心宋青书。
“你不用担心宋青书,他真的还没死,你们每日记得喂他粥吃,否则才真的会被饿死。”
张无忌摇头,他为宋青书搭脉过,自然知道宋青书一息尚存,只是寒毒太烈,将其封住,这才状若死亡,只要宋宁解开寒毒,宋青书便能活命。
他犹犹豫豫地看了看殷离,还是开口。
“我是担心宋宁。她虽醒了,却不代表好了。”
殷离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惧怕,却仍强撑着:“我知道,她要慢慢调养才行。”
张无忌面带无限温柔怜悯地看向殷离:“不是的,蛛儿。我知道告诉了你,你肯定很难接受,但宋宁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没有多少时日,这六个字一出口,震得殷离连退几步,只有扶住身后桌椅才能勉强支撑身体。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无忌哥哥,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有你和张真人出手,宋宁还学了九阳神功,她一定会没事的。”
张无忌叹了口气,不忍再说。
但等宋宁醒来,想必她也能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到时由宋宁自己去说,也许殷离才敢相信。
他们一行赶往武当的时候,张无忌就发现宋宁心脉已完全被毒素侵蚀,须知心脏为身体供血之源,心脉日渐衰弱,就是传输多少内力入体,也不过是短暂拖延几天寿命。
只是当时殷离一心只要救宋宁,张无忌也怕自己突然将宋宁的情况说出来,殷离哀极重伤,只得徐徐图之。
后来来到武当,太师父一接手宋宁的身体,便与张无忌得出一样的结论。
只是张真人怜惜宋宁年幼命苦,自愿耗费功力为宋宁多延续几日寿命,叫她好好处理好自己的后事,不要浑浑噩噩死了,那实在悲惨。
对于俞莲舟等武当七侠,自然也希望宋宁能够醒来,否则殷离口中关于武当的两个人两件大事没有定论,他们实在不甘心。
张无忌回到房中,赵敏端了饭菜过来给他吃:“你同殷离说了宋宁的情况没有。”
张无忌点头:“我说了,但蛛儿不愿相信,唉,也是常情。”
赵敏想起宋宁,也眼神恍惚:“别说殷离不肯相信,就是我也很难接受,宋宁这丫头前几日在峨眉山上还好好的。”
“我观她的身体,估计早在两个月前就不好了”说起宋宁的事情,张无忌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他放下筷子:“她自幼受寒毒太深,身体对病痛的感知已出了问题,其实先前蛛儿发现她浑身冰冷的时候,已经是大病了。但也许她真的没有意识到,还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显出颓势。”
“峨眉山上与人连番动武,彻底激化了她体内恶状,这才终于爆发出来。”
“那晚蛛儿将宋宁送到我手上,我伸手一摸,她吐出来的血都是冷的。”
赵敏闻言凑到张无忌怀里,语气怅然:“人命实在脆弱,我,我真觉得难受。”
张无忌长叹一声,回抱住赵敏,心中暗想:自己一定要全力救治宋宁。
许是希望宋宁醒过来的人确实很多,当晚殷离靠在床头昏昏欲睡的时候,没发现宋宁已悄悄睁开了眼。
宋宁醒来,发现四周装潢不同与峨嵋厢房,就猜想殷离定是为了给自己治疗,才来了别的地方。
她见殷离靠在床头守着自己实在难受,就想开口叫对方去休息。
结果一张口,还没说出话,先咳出一口血。
听到动静,殷离猛地睁开眼看向床上。
就见烛光映照之下,宋宁醒转过来咳嗽着。
一时情急找不到帕子,殷离直接伸手去接,一边轻抚宋宁后背为她顺气,一边帮她将污血抹去。
冷得冻手的污血落在掌心,此时就是殷离再想自欺欺人,也是不成了。
她有很多话想说,她想问问宋宁问什么瞒着自己,也想问问宋宁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还想问问宋宁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朋友,更想问问宋宁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但看着宋宁咳嗽不止的模样,摸到对方骨瘦嶙峋的脊背,殷离强忍泪水,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有什么想做的。”
宋宁说她有许多事想做。
第一件事,就是所有人坐在一起吃锅子。
所以第二天中午,宋宁、殷离、殷天正、张无忌、赵敏、谢逊,连同武当张三丰真人及武当七侠,大家坐成一个大桌,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锅子。
宋宁笑着看大家吃饭说话,时不时躲开殷离的监视偷喝一口旁边人的酒。
其实她的舌头、喉咙已全部是冷的了,这热腾腾的酒和菜一入口,不消多时,就冷透了。
她再尝不出当时跟殷离一起吃锅子的快活味道。
可她仍然笑着,就跟往日一般。
席间张三丰真人说宋宁武学天赋惊人,要传给她太极拳,每日打一打强身健体。
宋宁点头应允,只说自己要跟张真人一般,也活到须发皆白,仍能一个打十个。
张真人赞她有志气,赵敏则开玩笑说宋宁招式平平,要是不好好练,估计打一个都难。
殷离忍了又忍,在宋宁背身跟张真人、张无忌学习太极拳的时候,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众人见殷离哭了,也不敢声张,生怕宋宁知道,引动她心绪使身体状况恶化。
但宋宁回到桌前的时候,偷偷给殷离塞了一张帕子,说自己就这一条帕子了,叫她省着用。
宋宁说她想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回灵蛇岛去。
殷离本来不乐意颠簸,但是宋宁握住她的手,笑着说:“阿离,我就剩下半个月了,咱们好朋友之间说些悄悄话不成吗?这里人实在太多了。”
拜别众人,殷离就带着宋宁出海向灵蛇岛去。
航行路上,宋宁的状况愈发恶化,常常陷入昏睡,殷离生怕宋宁一睡不醒,一直抱着她休息,时不时呼唤她的名字,幸好宋宁最后都醒过来了。
只是气息却逐渐微弱下去。
“宋青书解毒之后,要是发现自己武功被废了,是不是得气死。”
“我还把莫声谷的事情写下来,一式七份,摆在张真人和武当七侠房间里。”
“也……也不知道是宋青书先醒,还是他们先看到信。”
宋宁说话断断续续,殷离抱着对方却不敢打断她,只能命令船夫日夜不休全速前进。
终于,在系统提示剩余生命值还有六天的时候,她们登上了灵蛇岛。
这个时候,宋宁的身体已经瘫软成一块,根本坐不上轮椅,只能由殷离小心抱着她。
她们二人走到最初相见的大石旁坐下。
宋宁昏迷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但此时她双眼已经看不清了,只能模糊看到上方有一个人影。
“殷离?”
“是……是我。”
得到回应,宋宁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勉强露出微笑。
“第三件事,送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给我的好朋友殷离。”
殷离强忍着不要哭出声,手指颤抖接过书册。
宋宁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声若蚊蚋。
“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不会死。”
“我是……是要回家去了。”
“可我回去了……就很难……回来了。”
“所以……所以我硬拖……才变成……这样。”
“你不要……难过……要好好活……让我放心”
说着,宋宁去摸索殷离的手,殷离紧紧握住对方,重重点头,语带哭腔:“我相信你,一定好好活着。”
宋宁得到殷离的承诺,笑着回握,她还想说些话,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只能将身体埋进殷离怀中,权做一个拥抱。
但这个拥抱之后,殷离却看到宋宁的身体在自己怀中一点点消失。
她慌忙去抓,但徒劳无功。
殷离追着飞散的光点而去,却忘了自己在山坡上,重重地摔了一跤。
她从没跌过这么痛的跤,头痛、心口痛、全身都痛。
“宋宁,你别骗我……”
“……求求你,千万别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