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发青年的尖叫声极其高亢,高音彪得可比某些名不副实的歌星强太多了。
所幸他因为惊吓过度昏厥过去,使得他那通透嘹亮的高音显得非常短促。
见其翻着白眼倒下,七濑刚松了口气,却又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想着自己还处于隐身状态,他便屏息凝神默默等待。直到几个穿着打扮花里胡哨的年轻人,发现黄发青年并胆战心惊地带着他离开后,七濑方才安下心来,走出了桥洞。
刚上岸,小河周边没有什么行人,七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可等他走进熙熙攘攘的道路上时,便生出了些许怪异感觉……
迎面而来的行人不会错身让路,围观路边吵架的情侣也不会被他们联合轰走。
当他路过街边的橱窗,不由得驻足停下。望着镜面上行人们匆匆而过的倒影,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催生出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占据他的大脑,两行眼泪毫无预兆地从泪阜中涌出,从眼角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泪珠脱离了他的身体显出模样,晶莹剔透,落在地面,摔得粉碎。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陡然攥住了七濑的心脏,缩成针尖儿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上碎裂的泪珠。
泪珠浸湿一片地面,黑黑地阴沉下去,这一幕宛若自家女儿身下的血泊……他颤抖着,心底生出了无限愧疚。
“如果……如果我能好好保护她……一切都晚了!就算报了仇又能怎么样?雪溪她会开心吗?她能复活吗?她能……”
就在这时,七濑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右手边十几米远的地方,三个散发着流氓气息的太妹拖着另一个人畜无害的女生,走进了路边街巷。
那乖巧女生与自家女儿的形象在七濑眼中重叠,目光渐渐阴沉,他一个字也不再嘟囔,径直朝她们所在街巷走去,牛符咒在其手中发挥了自身的能力。
拳头紧握,骨头摩擦声通过骨传导送达他的大脑,撩拨着怒火。
“这世上有太多以欺凌他人取乐的人渣,他们像苍蝇一样聚集成堆,一个个嗡嗡乱叫壮着声势,扰乱所有人的生活,并将其当做了不起的成就侃侃而谈。他们!这群垃圾!就应该……”
当七濑走到巷子边的时候,心声戛然而止。
三个太妹中的一个黑皮女生倒飞了出来,正巧从他面前掠过,这一刻他看到了黑皮女生痛苦的脸颊和上翻的白眼,然后重重跌在马路上一动不动……
七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竟然敢打小玉玉的主意,还用那双上厕所不洗的手去摸我的小玉玉,我看你们不想活了吧!”
一个充满元气的大嗓门儿从巷子里传出,声音明明是很好听的,但在其主人说话方式的加持下,全然成了女汉子的标准嗓音。
“我、我们才没有不洗手呢!”
“而且不停摸她的是你才对吧!”
“还敢狡辩?受死吧!”
争吵声让七濑回过神来,忙要去看巷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料接连两声惨叫过后,另外两个太妹当着他的面,一前一后摔飞出来,先后砸在第一个太妹身上。
转头一看,三人吐着白沫堆在路边,看上去像是被打得再起不能,但她们的演技实在过于拙劣,明显是害怕再挨打,装起昏迷的样子。
甚至顾不得自身的走光……
七濑立刻收回目光,迈动脚步走到巷子口,向里面看去。
那个很乖巧的女孩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她身边还有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短发女孩,后者的身材也是普通高中生的样子,可只是站在原地就给人一种充满活力的印象。
短发女孩的手在乖巧女生身上乱摸,看她那副嘴脸,若不是胸前同样饱满,绝对会让人误会这是个不知廉耻的臭流氓,偏偏嘴上还异常关心地说:“我的小玉玉,你没事吧?”
小玉玉一把拍掉她的手,抱着胸口后退两步,“小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在这种时机出现,你一定是在跟踪我吧!”
“我是在保护你呀。”小悠抬起右手拇指抹了把鼻梁上细密的汗珠,邀功似的说道,“这几天死了那么多高中生,随便外出太危险了。虽然那些死人都是男的,但小玉玉你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像我一样的人对你图谋不轨的!来来来,让我亲亲……”
小玉玉一把推开对方凑过来的嘴脸,“可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你肯定没有跟老师请假吧?逃课的话,肯定又会被老师处罚的。小悠你还是……”
“不行!”小悠严肃拒绝,“从来不会请假的你,今天又不是生理期的时间,你肯定是要去见那个……叫啥来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种送货上门的行为,绝对会被对方回赠一波Y染色体的!”
“你、你在说些什么呀!真是的,那种事……”
小悠伤心欲绝道:“你居然还这么期待!果然是进入发情期了吗?”
“才、才不是!”
“……”
眼看两人的话题逐渐贴近闺中秘事,七濑这个正经的中年人赶忙回避,继续前行。
经此一事,他心中再也没有了迷茫和失落,复仇的念头已经从愤怒的驱使,化作了理智的信念。
以隐身状态行走在马路上是没功夫展开思考的。
别人看不见他自然不会给他让路,一些闯红灯的小电动车同样顾及不到他的存在,这种情况下分神思考的话,很容易发生车祸。
于是当他锁定了下一个目标之后,专挑无人的小路走。
距离有些远,按理说依靠交通工具才是最佳选择,只不过他现在是被通缉的状态,不可能现身乘车。
好在牛符咒给了他使不完的力气,在强大力量的作用下,他觉得身体轻若无物。而且在途中他还撞见了一个意外惊喜……
那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虽然对方可能已经忘记了他,虽然对方把长发换成了平头,虽然对方走路的姿势非常怪异,但七濑一辈子都忘不掉……对方在法庭上极尽所能地用恶毒语言侮辱自家女儿的可恶模样!
“北野宽助!”
正撅着臀往前走的北野吓了一跳,“谁?谁叫我?”
他今天忍着屁股上的痛楚专门跑出来,是为了监督那群暴走族的‘工作进度’,看看这群人到底有没有对李奥展开报复行动。
身上的每一处的痛苦都使时刻渴望着李奥惨叫哀嚎的模样,即便父母严令他不准出门,他也顾不得这么许多。
且说此刻,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通常会伴随着恼火。
于是乎,北野气势汹汹地转过头:“是哪个混蛋敢特么吓唬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后小道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也不存在可以藏人的角落。眼见于此,北野登时僵住了,“幻、幻听?”
二月的冷风一吹,北野打了个寒颤,他裹了裹身上的外套,转身就要离开。紧接着他屁股猛地一阵剧痛,像是有人狠狠地踢上了一脚!
被父母混合双打造成的伤势瞬间爆发,疼得北野瞳孔地震,几乎晕厥过去。身体不由自主地摔在地上,颇为挺拔的鼻梁与石板砖相撞,骨头裂了开来……
“啊——!!!”
他一声惨叫,大脑被疼痛填充,完全宕机。
下一秒,他的手臂被某种力量拽了起来,他惊恐万分地看去,眼睁睁看着它被扭到脱臼!接着是他的另一只手臂和两条腿,期间他无论如何挣扎,那股力量都纹丝不动。
咔咔咔——
“我的妈呀!!疼啊——!!”北野嘴里胡乱叫嚷着无意义的话语,涕泗横流。
“做错事是要承担起责任的。”
忽地,北野左手边空无一物的地方响起了人声,他听着这声音觉得年长而陌生。
转动脖子,惊恐四盼,北野大叫道:“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要对我下手?为什么?为什么呀!?”
啪!
一巴掌下去,北野感觉自己的嘴都烂了,血都洒飞出去。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呜呜呜呜……”滚热泪珠连成了线,从北野眼眶中涌出。
继被李奥一拳打断俩门牙之后,北野于今天又一次失去了数颗永远也长不出来的珍贵牙齿。
至于嘴巴的疼痛……他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了,整张脸都一片麻木。
“我突然想到了比杀死你更爽快的方法。”北野耳边又响起说话声,“以后我会时不时地去‘探望’你,我保证每一次都会给你留下难忘的记忆。我劝你你最好坚强一点,不要轻易死去,否则我会把这份问候转送给你的家人。”
“不、不要……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这话他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的嘴巴已经彻底变形,且麻木无知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之后过了良久,那看不见的人再也没有说过话,也不再攻击他……但嘴巴却开始疼了。
他现在动也动不了,这条路还很是冷清,痛苦着等了好久,才有一个脖子缩进衣领中的男人路过。
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猛地看见路中间趴着一惨不忍睹的人,赶忙跑了过去。
“你没事吧?”
“送……我……医院……钱……”
断断续续的,这男人倒也听懂了,“你给我钱,让我送你去医院?是的话眨眨眼。”
北野疯狂眨眼。
“你有钱吗?别到时候讹我。”
北野接着眨眼,并抬着下巴示意钱在自己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男人点点头,从他胸口处摸出十万日元,毫不犹豫地脚底抹油。
北野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数秒后,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这里是……”他发现自己已经能说出几个字了。
“医院。”
这声音让北野觉得非常熟悉,艰难地循声望去,却见隔壁病床上正躺着自己的老熟人。
“渡村?”
北野望着满身缠着绷带的同学,有些激动地说道:“你也是被那个看不见的人打到这么惨的吗?”
说这句话费了他很大的功夫,可换来的却只有对方冷淡的态度,“惨?这个字用在你身上更加合适……要不是警察及时发现你,你早就死在街上了,以后可做点好事吧,别再浪费公共资源了。”
“切,五十步笑百步,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北野见他态度冷淡,脸色一沉,“而且,那本来就是他们警察应该做的事情,不然我家缴纳那么多税金是为了让他们吃得脑满肠肥吗?”
“行行行。”渡村大辉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敷衍道,“随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你以后尽量少跟我说话。”
“你……”北野咬牙切齿地说,“等我以后东山再起了,你可不要像狗一样来巴结我!”
渡村大辉无视了他,用手机发出了一条短信:“李奥大哥,北野那家伙也被打进医院了,他说是什么看不见的人给他打成残废的……那是您做的吗?”
……
李奥家中,小红把短信念了一遍,接着说道:“……他就是这么说的,主人觉得该怎么回复?”
“回‘不是’,然后把通讯记录从他手机里删了。”李奥从《药方》上抄录下一份药材名单,准备熬制新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