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四年春节是柳清源过得最轻松地一个年。东宫侍卫司的职事夏文斌等已完全可以代劳,基本不用柳清源费心,去或不去都随心。太子舍人这个差事也是闲职,活都是种世衡在干,柳清源就是挂个名,人都不用去。婚事也基本敲定了,他也没选择余地,结果柳清源尚算满意。身后局也大概摸清了宫中的意图,至少他不是被抛出去的饵,心也就安定下来。此刻的柳清源心想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
有的人生来就背有使命,这就决定了他不能闲下来。柳清源苏醒的那一刻,他今世的命运就注定了。他是个不得闲的劳碌命,只是此刻的柳清源还不得而知罢了。偷得的浮闲,柳清源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他的事情就来了。
二月底,枢密院下令升夏文斌为东宫侍卫司右指挥副指挥使,仍兼都头职,主右指挥职事,柳清源负监管职责。
三月初,太子中舍种世衡外放凤州通判,责令月底前出京赴任。
如果说夏文斌升职是把柳清源临时解放出来,那种世衡外放则是把柳清源彻底套牢了。柳清源来不及反应就被召进东宫和种世衡进行职事交接,所幸官家知其字不雅,专为柳清源配了书记官。
三月十三日,按礼制柳清源守孝期满,二十七月的清苦生活宣告结束。柳清源尚未来得及庆祝,决定他人生的大事如期降临了。
三月十六日,宫中明旨赐婚。感其父为国血战,护先帝周全,特将先帝嫡孙女商王女郡主明月配于柳氏清源,以慰先忠勇伯之赤诚。当日,柳清源上表谢恩。
三月十八日,澶州世家子弟张纯托媒人上门求娶柳氏三房二姑娘,伯夫人允。
三月二十二日,澶州张氏正式向忠勇伯府下聘。
三月二十八日,柳清源、范仲淹、石青锋和张纯送种世衡于汴京外。前几日众人多次宴饮,庆贺种世衡外放为实务官,用种世衡的话说是“终脱于案牍之劳困”。范仲淹本就伤感与好友分别,闻言更郁郁寡欢。柳清源等深知范仲淹腹有大志,却位卑言轻,不得以施展。几人困于言语之穷,唯有寄情于酒中,陪着范仲淹喝得不醒人事。皆因此日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几人在离亭把酒言别情至深夜。就连石青锋一个人饮茶都醉了,最后是强挣着把几人送回府中。
四月二日,石青锋得枢密院鉴令,升马军侍卫司副都指挥使。石青锋得了消息就来到东宫侍卫司,听夏文斌说柳清源是自从过了年就没来过指挥使公房,便到崇政殿找他。得小黄门指引进到柳清源办公房,石青锋却见柳清源在睡觉,书记官和几个小黄门在旁边各自忙碌着。石青锋听种世衡抱怨太子中舍事繁杂不得闲,原以为柳清源会很辛苦,如今看来是闲得过了。柳清源被叫醒见到石青锋,意外道:“兄长怎来了?”石青锋本来是想和柳清源聊聊心事的,见如今人多嘴杂便换了话头道:“刚升了职,过来约你去庆祝一番,怕来得晚了你埋怨哥哥。”柳清源见石青锋使眼色晓得其言不由衷,便道:“那就下值去明园吧。”石青锋点头称好。在转身出门前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种世衡说自己忙碌得很,为何你如此清闲?”柳清源本想说山人自有妙计,但出口的却是“我天生懒散,总是琢磨着能偷得浮闲,便琢磨出一套处事法则。”石青锋生生停住了抬起的脚,好奇道:“是何法则?竟如此神奇。”柳清源道:“放权。”“如何放权?”“用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出了事我担,有了赏他们享。”石青锋想了想,自问自己做不到,只是识人就不好把握,这是他不能照搬的。石青锋大有深意地看了柳清源一眼,便告辞离开了。
最终,柳清源失了石青锋的约。柳清源刚下值出东华门,便见三哥家的明礼和开山站在一处说话。柳明礼先是施礼,随之告诉柳清源“七妹明日议定婚期,祖父请九叔过去呢”。柳清源让开山去给石青锋送信改天再聚,便随明礼直接去了南院。柳清源一路上在琢磨七丫头的婚事。七丫头在一年半前和度支司郎中徐家订了亲,本是要在去年守孝期过后成婚的,最后却没了下文。想来是那徐家见三哥被夺职有所犹豫,如今事态平息,柳清源刚蒙圣恩赐婚又热了心。古人道世态炎凉,诚不欺我也。但也不能怪徐家,两家联姻便要荣辱与共,一着不慎可能就要万劫不复。要怪呢,就只能怪这吃人的世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