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的火光隔着纸糊的灯罩若隐若现跳跃,给庭院的鸡飞狗跳添了一点照明。
好在张氏一家是建在村落的最里端,平时无人经过,不然老爷子脸都要丢尽了。
福宝说完那些糊涂话后,老爷子皱纹密布的脸瞬间便涨红了。
甭管听没听明白,必须要把这兔崽子打一顿!
老爷子粥水也顾不上了,抡起扫帚,气势汹汹就冲了过来。
好在有油灯的照明,福宝还能知道往哪里逃。
一口气将粥灌入嘴,瓷碗随意往桌上一放,她顾不得多想,鼓着个腮帮子就开始在这半生不熟的院子里四处逃窜。
“你们快来帮俺拦住她啊!”老爷子气急了,向其余人喊着,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哎哟福宝这个吃白米饭的哦,成天就知道捣乱!”奶奶也脸上也带着愠色,不过碍于身体,在原地打转着干着急。
求奶奶不得,老爷子又瞪向大伯大伯娘。
二人本缩在远处看戏,被瞪了一眼,胡乱应两声也加入进去。
“俺只是个五岁的娃娃,你们都这样欺负俺,简直不要人活啦!”福宝一边跑,一边还口齿伶俐地哭闹。
她越说,老爷子就越生气。
李青莲看自己的女儿被追着打,也心疼,可她又不能明着说,只好苦口劝告。
“福宝听话哈,主动跟爷爷认个错,爷爷会原谅你的……”
“俺不信——!”
福宝负隅顽抗。
道歉才不会有!
“原谅个屁!我今天非得把这丫头打瘸了不可!”
老爷子也不甘示弱。
福宝跑得小脸涨红,瘦小的身体跑起来怎么也比不上成年人快,只好借助地形优势。
家门前有个半人高的木篱笆!
她翻身而上。
厨房前有个木推车!
她短腿一蹬。
“诶!那里别去!——”
似乎是木推车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踩上去的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一齐失了控,连连大叫。
“这里有啥?”她没动了。
脚下的推车上用布严严实实包裹着什么,她踩了踩,其余人的脸色都跟翻书“唰”地绿了。
“都别过来啊!”
没想到来这的第一天,就误打误撞发现了全家的命脉。
她牛气哄哄地单手叉腰,眉毛向上一扬,慢慢蹲下身。
“丫头片子我警告你啊,别动那玩意!”老爷子捏着小步子慢慢往推车的方向挪动,鞋底磨着地上细沙的声音精准无误传进福宝的耳里。
“诶,爷爷,说话不算话哦~”带着警告的语气,福宝俏皮抬手指了指老爷子的脚下。
“好,我不动。”老爷子愣了,在离她不足五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福宝,那个东西你别碰,对小孩不好~”李青莲又突然开口,声音也跟着气势软了。
福宝捂住耳朵,“哼,别骗我了,放在家里的东西能有啥不好的。”
“先前下山还对我是那个态度,一会拥护自己的宝贝傻儿子,一会凶我去赶鸡……看你方才保护我那一句,我还能既往不咎,但好歹不能在现在跟爷爷沆瀣一气!”
她在心里愤愤不平,要掀布的欲望更加强烈。
“能有啥,这么宝贝……”
她鼓着气,正要掀开,后背忽然一沉。
“福宝妹妹俺抓住你啦!”张大宝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福宝的身后,趁她放松的时候出其不意将她抱了起来。
“哎呀傻子你干啥!给俺放下来!啊爷爷——”
福宝甩着四肢胡乱挣扎,奈何幼小的身体实在很轻,加之张大宝劲大得估计牛都拧不过他,老爷子看福宝被控制住了,脸色瞬间又凝了下来,举着扫帚“啪”地打在福宝身上。
“哎呦!”
福宝吃痛叫一声,老爷子还是不解气,又往她身上连着几扫帚。
“让你不听话!让你大逆不道!还乱跑!我看你还跑不跑!”
“哎哟!!”
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一阵接一阵火烧似的疼。
而没注意的地方,脑中透明面板上显示的【新任务】一栏,变成了浅灰色。
背后抱着她的傻子哥哥还在“咯咯”傻笑,就差拍手鼓掌了。
福宝没了劲,全然被打老实了的模样,不受生理控制大声哭起来。
她越哭,傻子哥哥就笑得越开心。
“哎,老二媳妇,你去劝劝爹。”大伯娘看着不忍心,过去拽了拽李青莲的衣袖。
李青莲脸色成苦瓜样:“俺怕爹也收拾俺一顿……”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默默走了过去。
“爹,别打了,待会福宝真瘸了……”
老爷子转头白了儿媳一眼,“哼”一声,把扫帚砸在地上,“瘸了就瘸了,反正是个丫头,早晚要嫁出去的!”
福宝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嫁人可比被打恐怖一万倍啊啊啊啊!
李青莲嗫喏。
这时,院中突兀响起“噶叽”一声。
声音源头来自木篱门。
所有人齐刷刷调转视线——
一个身高约至五尺,身着鸦色圆领袍的成年男人出现在大家视线中。
福宝哭嗝一个接着一个,堪堪止住,定神去看。
晦暗的油灯不足以照清来人的长相,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唯独老爷子先一步冲了上去。
“老二?老二回来了是不是?”
福宝:“?”
老二是谁?我爹???
记忆中,福宝的爹在半年前就出走了,临走前,还跟整个村里的人宣称,要在外面挣大钱回来。
张老二决意出走半年,老爷子日日挂念,生怕他在外吃不好,穿不好,偷偷往儿子包裹里多塞了一锭银两。
如今归家之期已到,娘亲要生产,他的的确确回来了。
衣着扮相出落得整整齐齐,发髻干干净净绑在脑后,面似春风,两手还提着满满当当的果蔬。
张老二操起一口乡音,迎着父亲跑上前去。
“爹,娘,俺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