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安已经远去,苗三娘瘫坐在凳子上,久久不能出声。
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她立即打了个激灵,拜倒在地:
“属下未能完成任务,请小姐责罚!”
她是谁的属下?
口中能责罚她的小姐又是谁?
只听一道清冷声音响起:“起来吧,王安还没走远。”
声音的主人正是殷灵。
苗三娘不敢忤逆,立即起身,抬头忘了一眼和方才气质大相径庭的少女,又立刻把眼皮垂下。
原本气场强大、宠溺女儿的苗三娘,如今变成了低眉顺眼的仆从。
而乖巧聪慧的女儿殷灵,变成了宅院里真正的主人。
殷灵凝望少年离去的望向,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让他走吧。”
她此时一改往日的清纯、活泼,变得冷静、成熟,不必开口说话,便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压。
苗三娘低声道:“小姐,凭咱们这么多人,再加上您亲自出手,难道就留不下他?”
殷灵轻描淡写地撇了她一眼,苗三娘立即跪倒在地上,不断磕头:
“是属下多嘴,是属下多嘴,请小姐责罚……”
殷灵冷哼一声,道:“你们几个学过些粗浅术法,对付江湖二流高手勉强可以,可若想留下起灵仙,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叹了口气,道:“吩咐下去,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与此人为敌。”
苗三娘和后面跪倒在地的八个少女磕头听命。
王安并没有径直离去,也没有藏在暗处偷听。
对他来说,苗三娘和殷灵之间究竟是母子关系,还是主仆关系,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赶紧离开。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他刚一出院门,便后了悔。
这是什么山?山旁边是什么河?
自己在淞浦的北方?南方?还是东方西方?
淞浦距离此处又有多远?
从清晨便开始坐马车,行到此处时,已经接近正午了。
王安不由得苦笑一声,看来自己还是急躁了。
他转过身去,见到院门已经关上了。
院子里有汽车,也有七八匹快马。
可无论是汽车,还是快马,王安现在都无法得到了。
因为他为了尽快离开院子,已经和院子的主人闹翻了。
就算他脸皮厚得像城墙,能抵御炮击,也不好意思重新敲开院门。
王安只好转回身,来时的车辙清晰可见,绵延不知多少里。
他苦笑着低头,瞧着自己的一对双腿。
凭这双腿,能走多远?
不管能走多远,王安还是要走下去。
因为他必须要回到淞浦。
不过王安很快就变得开心起来,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面就出现一匹正在路边吃草的驴子。
驴子旁边的青石上,坐着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娃。
少年娃穿着破破烂烂的坎肩,鞋上打着补丁,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
王安立即走上前,笑道:
“你这匹驴子卖不卖?”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骑这匹驴子到淞浦。
放驴娃眼皮抬了一下,又立即合上,懒塌塌道:
“不卖。”
王安笑道:“我可以多付些钱给你,你拿了钱,可以买更多的驴。”
放驴娃头也不抬地说道:
“这驴不是我的,驴主人让我替他放驴,却没叫我替他卖驴。更何况,卖多少钱也到不了我手里,都是便宜驴主人,不卖不卖!”
王安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孩子恐怕一辈子都只能放驴了。
他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
放驴娃的眼睛立即睁开了,银票上面的油墨味道他怎会不知道?
王安拿出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道:
“这张银票给驴主人,就说是你卖驴得来的,他知道后会给你供起来伺候。”
他又拿出第二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道:
“这张是你自己的,上面的数字你不会不认得吧!”
放驴娃早就站在青石板上,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两张银票,嘴里说道:
“知道,知道,驴是你的了。”
王安就这样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这匹驴。
说来惭愧,他从小家境寒酸,完全没有骑马的经历。
家里只想让他读书成才,一头老水牛也不舍得让他放。
王安只能霸王硬骑驴。
他刚骑上驴,驴子就上蹿下跳,老大不愿意。
他只好一只手按在驴头上,嘴巴贴在驴耳边上,道:
“驴啊驴,你是我花两千两银子买来的,我有要紧的事要回淞浦,你若能老老实实送我回去,我便再花两千两银子给你买上好的草料。”
那匹灰驴好像真能听得懂王安说的话一般,立即不作不闹,安安静静让王安骑上。
林间小路,一人策驴飞奔。
驴子虽然比马瘦小,却也跑出了万夫不当的气势。
王安大喜过望,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一定能及时赶到淞浦。
行了一段时候,驴还是停了下来。
它不是饿了,也不是累了。
它上午吃的足够多,王安也不重。
只不过当它面前出现三条路时,它实在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所以它只能停下。
王安翻身下驴,先后查看三条路。
令他愁眉不展的是,这三条路都有马车路过的痕迹,实在辨别不出来时的路。
就在这时,左边的道路上隐隐传来震动声。
不多时,约莫有三百条驴排着队悠然走来。
为首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三百条驴在他身后,就像三百个士兵。
王安也骑驴上前,唱了个肥喏:
“老哥,你是从哪来?”
中年汉子答道:“我是从淞浦来的。”
王安内心大喜,看来左边这条路便通向淞浦。
他道了声谢,便要离去。
中年汉子突然说道:“你要到哪里去?”
王安笑答:“小弟正要前往淞浦,多谢老哥指路。”
中年汉子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问道:
“你去淞浦我不管,可你为什么要骑我的驴?”
这匹驴居然是他的!
王安苦笑道:“这驴是我从一个娃娃手里买来的,等你见到他时,自然就知道了。”
中年汉子皱眉道:“我只叫他放驴,没叫他卖驴。”
“这驴是不是你骗来的?”
他的声音已经逐渐变得警惕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