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最里面的小院。
邓夫人正吩咐灶房的婆子多做些小吃,相公出门十天了,估计没有半个月是不能回来的。
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长子在京城,这里幸好有侄女陪伴,想起侄女,她眉头深锁。
这个侄女命苦,未婚夫生生被逸王爷家的女儿截了胡,四年了,如今已二十岁,同龄的女子有的都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
刚刚又收到大嫂的信,让她帮着找一个通情达理的婆家,只要人好,其他都无所谓。
她不是没找,奈何畅儿什么人都憔不上,应该是还没有忘记那个人吧?
可那人早已经成亲,孩子都有了,舒家是不错,可怎么能跟逸王府对上?那是王爷,是当今的庶弟,是皇家。
实在不行,也只能听大嫂的,送畅儿回京了。
再晚就真的找不到好人家了。
男子二十,可以找十五六岁的姑娘,女子二十,只能往上找了,但二十岁往上没有娶亲的已经不多了,很可能就是鳏夫,畅儿怎么能一嫁人就去当后娘?
这也是当初大嫂把孩子送她这里的原因。
书院毕竟书生多,不拘家庭条件,只求男子人好,对方父母通情达理,这样的人书院是有,可介绍了好几个,畅儿都没有看上。
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畅小姐回来了,我”香翎吞吞吐吐。
邓夫人眉心一皱“怎么啦?不是一早说去借书吗?”
“夫人,我看畅小姐好像哭了,眼是肿的。”
邓夫人立马站起身“我知道了,这事不能说出去,你忙你的,不必跟 后面。”
急匆匆来到西屋,只见侄女的房门紧闭,小丫头正惶恐不安地站在门边。
她挥挥手让小丫头下去,敲敲房门“畅儿,可在里面?姑母可能进来?”
只听见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多时,门开了,舒畅立在门边,低着头“姑母,您进吧。”
邓夫人关上房门“畅儿,一早出去不是说借书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书院不应该有人会闹事呀?”
舒畅低声道“姑母,真的没事,刚刚不过是想到前程往事,心有不甘,这会也想通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姑母,回头你还是帮我联系个镖局,我想回家了。”
邓夫人落了泪“畅儿,你姑父再有半个月就回了,回来我让他好好给你找一个,秀才、举子都行,只有人好,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银子,可行?”
舒畅想说不行,她不要别的人,可这话如何说出口?
难道说自己看上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那人有妻有子?
可立马求姑母安排回程,这辈子就再也不能看那个人了。
舒畅摇摇头,她感觉头昏昏沉沉的,这个人也只见过几次,甚至只是她厚着脸皮才搭过几次话,如何这样的情根深种?难道是前世欠了他的情?
“怎么啦?畅儿?你可听见姑母的话?”
舒畅艰难地笑笑“姑母,等姑父回来我就走吧,我也想爹娘了。”她到底还是不忍现在就走,缘分不够就多见见吧。
“那你多歇歇,回头我让汪娘子炖些补汤,这些天你瘦了不少。”
邓夫人掩上房门,走到前院,找上管家“你悄悄的打听一下,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些天很有些不对劲。”
邓恳点头“是,夫人。”
他是邓家的老人,自小跟相公一起长大,办事最是牢靠。
要说侄女没什么事,她是不信的,这些天老是女扮男装往外跑,相公不在家,她也由着孩子,毕竟不出书院,能有什么事呢?
不过一个时辰,邓恳就回来了。
“夫人,我有话说。”
邓舒氏摒退丫头“你说。”
“夫人,畅小姐这些天基本都待在藏书室,偶尔会在教室附近走动,如果我打听没错的话,畅小姐好像看中了一个人,但那人已经有妻有子。”
“怎么,有妻有子还招惹我家畅儿?”邓夫人怒火中烧。
管家叹口气“夫人,您可能误会了,那人自始至终可能都不知道,应该是畅小姐单方面看上了人家,那人很出色,他舅兄好像跟他住一起,也是很出众的人。”
“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谁也别说,等老爷回来了也别说。”
真是如此,她得带畅儿先回京了。
万一留着出了事,自己如何跟娘家交代?
只是贸贸然回去,婆家那边还有相公怎么说?公婆都是七十左右的人了,可不能有一点受惊。
这几年他们已经在京城住的时间多,毕竟看医问药方便,自己如果不是为了畅儿,这次就跟相公一起送老人回去了,这两年书院的事基本都交给了副山长跟管家了。
罢了,还是回去吧。
实在不行,有些事就照实说,公婆、相公都不是外人,畅儿的事他们也都知道。
邓舒两家世代书香门第,怎么也不能在她手上出了事。
“香翎,你让管家去安排回京的事,要尽快。”
“是,夫人。”
邓夫人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这次走,暂时不会再回来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公婆已经老了,自己是唯一的儿媳妇,自然得长陪在身边,孙媳妇到底差了一层。
父亲生前是国子监的老祭酒,长兄如今也五十多岁了,因为这个女儿,一直郁郁寡欢,去年终于辞了翰林院的职,一心一意在家做学问。
娘家婆家都容不得出一丝茬子。
她的心沉了下去,手也快了起来,她上有兄长,下有一个弟弟,弟弟如今也有四十多岁,任湖州知府,如果不是侄女出了这事,舒家也算顺风顺水。
可逸王府也算是低了头,答应畅儿以平妻身份入门,但到底不是正妻,说的好听,不过是个妾。
除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又能怎么样?毕竟那件事任谁也只能说是个意外,没有任何证据说是对方故意为之。
万般皆是命。
畅儿既然今日知晓了对方有妻有子,却仍没说立马回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毁了人家的家庭?还是想怎样?
她的心里渐渐有了怒火,身为女子,本就不易,如何能因为自己的自私就害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