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满月如遭雷击,所有的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他要选生殖医学。
难怪他会高兴得像个孩子。
难怪……
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人家也许只是想弥补害她受伤这件事,自己在这儿自作多情什么?
即便是觉得是自作多情,江满月还是没有勇气直接拒绝他。
她挑了个比较激进的做法,先偷偷改了志愿,要带着妈妈去南方上大学,因为南方不冷,妈妈最怕冷。
出发去南方前,她把手机和一封信托舅舅交给他。
在信里她骗他说找到爸爸了,跟爸爸出国留学了。
怕穿帮,她还请求他不要将找到爸爸和出国留学的事跟舅舅、舅妈说,怕舅妈知道了找爸爸要钱。
她以为她先违背约定,沈仲礼也会放弃医学院,继续走家里为他铺好的留学路。
只是没想到世事难料。
不能怪那时候的她。
那时候的她不过单纯地觉得,要让各人走各人该走,哪里谈得上抛弃看不上的。
江满月只能顺着曾经撒过的谎继续说:“那时候我爸找到我们,他在国内欠了不少钱,要带我们出国躲债。
他跟我们分开很多年了,所以就答应跟他走了。
没告诉任何人是怕消息被债主知道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所以……”
江满月顿了顿,低着脑袋小声道:“对不起!”
“既然你说对不起了”沈仲礼双手交叉搁在桌上,像极了要跟她谈判的甲方,“那就说说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吧!”
说完他直直地看向她,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说的话老子一个字都不要信。
江满月呼了口气,抬眸跟他对视,“那年我不应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不管怎么说,那年是你救了我,我非但没感谢你,还责怪你,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出国留学的事,我应该告诉你的,是我不对,对不起!”
“完了?”沈仲礼眸色越发的冷。
“……”江满月愣了愣,点头,“嗯!”
没想到她的道歉居然来引来了沈仲礼更大的不爽。
沈仲礼动了动唇,想将这些年的对不起他的事一一细数出来,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矫情。
也许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
你又何必把自己的脸踩在脚底下,像个小丑似的撒泼打滚呢?
短暂的失控后,沈仲礼回收眼神回归医生的身份跟她对话。
“你的问题有些复杂,需要你……”沈仲礼实在说不出‘老公’或‘爱人’之类的字眼,囫囵跳过,“你们一起过来制定治疗方案。”
“……”江满月反应了片刻,支吾着道:“他……比较忙,我的问题太复杂的话,就算了,谢谢你!”
来的时候她想的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会选择尝试,应该她需要个孩子解决目前所有的问题。
没想到医生会是沈仲礼,她又觉得太尴尬。
“回来!”
沈仲礼叫住她。
“我有说治不了吗?”沈仲礼皱眉,烦躁中带着些委屈,“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的?把人保护得那么好看什么?
看一眼会少块肉吗?”
我倒要看看,连我都看不上的眼神,能找个什么样的。
“我有病又不是他有病,没必要看他”江满月道。
“他不来,你的病没法治”沈仲礼赌气道。
知道他在找茬,江满月深吸了口气道:“好的,那就不治了。”
闻言,沈仲礼气得摘下眼镜,看向小胡和一边的护士,“你们出去,把门锁了。”
小胡和护士互换了下眼神,对接下来的事表示好奇,但又不敢不听话。
内心挣扎了两下,还是听话地退出去锁上了门。
沈教授他们惹不起。
没了眼镜的沈仲礼,眼窝越发的深邃,加上眉头倒竖,凶得像头虎视眈眈跟猎人对视的狼。
“既然治不治这么无所谓,你挂我的号干什么?”
“我……”江满月道:“我解释过的,是我家人托人给我挂的号,我不知道是你。”
“知道是我就不来了是吗?”
被猜中的江满月无言以对。
“江满月,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我……”江满月想反问自己怎么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好像确实对他很坏。
“我最讨厌你现在这副扭扭捏捏唯唯诺诺的样子,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似的。”
“没有,是我不对!”
“江满月,你能不能改改你这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的脾气,有什么话就不能说清楚吗?
当年就是这样,问你什么都不说,一边说着讨厌我,一边又表现得对我含情脉脉。
现在也是,但凡你大方一点,把你那位叫过来,我看到人也就死心了。
非要摆出一副对我旧情未了的样子。”
江满月觉得自己内心是平静的,最起码没有悲伤、难过、愤怒等情绪,但只是动了动喉咙,泪水就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
“江满月”沈仲礼冲过来胳膊撑在她椅子两侧,将人圈在中间,咬牙低吼道:“你到底要怎样?”
“……”
“十几年了,你已经消失了十几年,既然选择消失,为什么现在又要出现。
既然决定要出现,为什么要选择结婚后的时机?”
“……”
“江满月,我沈仲礼欠你的吗?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玩弄我,看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控很好玩是吗?”
江满月已经没办法再动喉咙发出声音,只要动一下,泪水就会将眼睛蒙住。
“你现在哭又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为什么对不起?”沈仲礼失控地吼着,手紧紧地捏着椅子扶手,像是要将它捏碎。
江满月无话可说了。
“来,我来告诉你,对不起我什么”沈仲礼直起腰,长长吐了口浊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怕你营养不良,把我的食物都给了你,你却跟别人说我还没过叛逆期,不愿意吃家里的东西,你帮忙解决一下。
出了对你不好的流言,我出手解决,你却说我冲动,害得老师请你家长。
我找我爸妈解决好了后,你为了跟我划清界限要转到普通班。
我如你所愿,一个人灰溜溜地去了普通班。
你滑雪迷路了,我骑着雪地车找了你两个多小时,中间翻了五次车,胳膊后背都摔出了淤青。
哪怕是胳膊疼油门都拧不动了,我还忍着疼找你,我担心你害怕,担心你受伤,担心你……
这事是我不对,回营地的路上让你受伤了。
你的骂我不仅受了,还决定学医解决你的问题。
没想到你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我,直接撂下我走了。
还是不声不响的那种。
你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找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