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未年,二?十三了,”老太太说起这事就?有些愧疚,“先前在……”
刚好洛沉拉了一车麦穗回来,她听到了车轱辘的声响,住了嘴,去给他倒水。
“不用了。”
洛沉让她别忙,走到水缸跟前直接用木瓢咕隆咕隆灌了几口。
喝完发现?李见月一个人蹲在厨房角落发呆,药罐盖子都被沸腾的热气顶起来了还?没反应。
洛沉走过去,拿帕子垫着揭开,看她心不在焉的,以为?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李见月便将郑九娘的事告诉了他,“你说会是什么?人干的,那手段可不像泾州的流兵所为?,倒像是与谁结了仇怨。”
洛沉面无?表情,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不知道她那伤还?能不能治好,”李见月叹气。
“什么?伤?”于?流水脑袋从木架上的瓦盆间?伸出?来,“说与我听听,他又不是大夫。”
李见月本就?有意问问他,方才看他跟老夫人在说话便未打扰。
“舌头都没了那肯定是没法子了,不过手筋如果没断,兴许还?能治一治,”于?流水听她说完,想了想,“这样,明日我给老夫人行完针你带我去看看。”
第034章
李见月虽与这于大夫见过两次面, 却无深交,之前他?与叶贵沆瀣一气,意图骗他?们, 后来坦诚了, 可到底是有过那样的坏心思,叶家的人始终未完全信任他?, 李见月亦有过怀疑, 不过看他?一听郑九娘的伤那股亢奋劲儿, 她?是真的相信了他只是喜好研究疑难杂症,而叶贵将老太?太?病情说得奇特, 他?才与之合作的解释。
第二日,李见月带他去了郑九娘家中,说明来意。
郑九娘神色意外,听她?说这位大夫医术高明, 晦暗无光的眼眸中燃起些希望来, 微微颔首,坐直了身?子?。
于大夫凝神检查了一番, 叹气,表情已说明一切,又闻了闻那药碗,“先前给娘子诊治的大夫是位圣手?,这药你按时服用,个把月伤口便能痊愈了。”
郑九娘眼神一黯, 泄了精神气,软靠在墙上。
李见月看她?那失望的样子?, 有点难受。
木案上放着煮好的米粥,还?冒着热气, 也不知是谁在照顾她?,二人出了门,李见月问,“郑娘子?的伤当真没救了吗?”
于流水,“手?筋都被挑断了,伤她?那人应当是极擅刀兵。”
难道真的是旧日仇怨?
李见月愁眉苦脸的帮老人家背着药箱,如今郑娘子?口不能言,手?不能书,不能说出是何人所?为,后半辈子?只怕都活在痛苦折磨的煎熬之中,对方尽管给她?留了一条命,却令她?生不如死。
樊士淳站在墙后,看着两人走远,转身?进了屋子?。
“姑姑何时认识的那位李娘子??”
郑九娘张嘴,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
“好了我不问了,我去找吴大夫重新开了药方,你喝了就不疼了。”
樊士淳想扶她?躺下,却被她?推开。
郑九娘焦急的挥着衣袖让他?走。
樊士淳知道她?的意思,阿爹不许他?跟姑姑来往,他?都是偷偷来的。
“您不用赶我,等您好起来了,我自会走的。”
他?记得小?时侯,姑姑总是趁阿爹不在偷偷来看他?,去县里私塾读书时,同窗欺负他?,姑姑帮他?出气,被那群孩子?追着骂丑八怪,寒冬腊月里,他?在溪边玩耍不慎掉入水中,姑姑二话不说跳进水里将他?救上来,病得去了半条命,险些死在那个冬天?。
姑姑的恩情他?牢记于心,断不会做那狼心狗肺之人。
忙碌了半个月,田里的麦子?终于收完了,叶家今年的收成不错,除去税收和官田的赁收,还?剩有二十多石粮食,足够一家人衣食无忧的过一整年了。
叶茂忙完自己家的活,又被几个叔公叫去帮忙,胡秀秀发了好一阵牢骚。
洛沉将今年的新粮装进谷仓,新鲜的麦香,带着阳光的味道,闻着便让人心里踏实。
小?谷子?帮他?打了水端来,他?洗完后随便甩了甩,水珠四溅。
李见月在旁边,默默掏出了自己的手?帕。
“一会儿就干了,”他?浑不在意,没接。
李见月突然想起前日去地里送水时,胡秀秀给叶茂擦汗的场景,鬼使神差的垫起脚,去帮他?擦拭脸上水渍。
帕子?碰到额头的瞬间?,洛沉下意识去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午后的阳光热烈耀眼。
洛沉感觉自己又出了汗,掌心的触感细腻光滑,柔若无骨。
李见月懵了片刻,反应过来立刻松开了手?,将帕子?塞给他?,“我,我去帮胡娘子?。”
说完慌张的跑进了厨房。
洛沉手?里的帕子?缓缓攥住,转头一脸冷漠的,盯向不远处的老者?,“看够了没?”
于流水嘿嘿笑,“我本就坐在这,是你二人情浓意切,眼中只瞧得见彼此,倒怪我碍事。”
洛沉没理他?,挑着木桶出了门。
于流水追上去,“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老夫人眼瞎都比你看的明白,我看那小?娘子?天?真纯良,心善又体贴,是个好姑娘,你一个大男人,都把人带回来了,还?不主动一些早日将好事定了,一天?天?在扭捏什么。”
洛沉耳边聒噪,皱了皱眉。
管他?走哪里,于流水一路相随,说个不停,“你这又臭又硬的性子?呀,就跟谁都欠你钱一样,能找到这样好的女?子?很不容易了,先前你将人家两次扔在街上,人家可有怨怪你?做人呐要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