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沉没有回答她,扭过头,“快走吧。”
说完就扬鞭跃马而去。
他一走李见月便急了,手忙脚乱踩着脚蹬爬上去。
追了一路,洛沉早一骑绝尘,连人影都未看见。
李见月极少骑马,跑半个时辰已是极限,身子骨仿佛散了架,颠得胃里翻涌,不由自主慢下来。
看见道旁有个茶水摊,于是停下,想去歇一歇喝口水。
小摊上还坐着几个过路的,看打扮,像是读书人。
李见月放下心,拴好马戴着幂笠过去,在旁边的小桌坐下。
摊主是个跛脚老伯,立马笑着过来,给她倒了碗茶。
茶汤浑浊,不知煮了多少泡。
李见月端起碗轻抿了口,险些吐出来,头一次喝这么粗劣的茶。
硬生生咽下去,觉得自己绝不会再喝第二口,可肚子暖暖的,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迟疑着又端起来,一小口一小口饮了些,入口艰涩,喝下去倒是挺舒服,身上的疲乏似乎都减轻许多。
“寒窗苦读多年,未有所成便如此潦草回乡,当真惭愧。”
一旁书生感慨。
李见月本想回避,喝了茶准备走。
“赵兄莫要郁结,此事也非我们之错,幽州军在京中横行霸道,杀了多少人,现下谁还敢留在太学,朝廷都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什么春试。”duqi.org 南瓜小说网
那日匆忙从宫里出来,不知京城是何局势,听见这话,李见月便未动弹。
另一个人压低声音道:“是啊,陛下都逃了,我们还不跑等着没命吗?”
“那罗珲连朝中大臣都敢杀,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李见月心里咯噔一下。
“要我说,当初若准了幽州节度使的请旨,怎会生出此等祸乱。”
“此话怎讲?”
“二位兄长竟不知?罗珲起兵为何?据说当初他曾向陛下求娶永嘉公主,陛下未允,正是因此生出怨忿!”
“竟有此事?永嘉公主不是与秦家的公子早有婚约吗?难怪那罗珲抓了秦大人。”
“永嘉公主乃陛下唯一嫡女,陛下疼宠,又岂会舍得让她嫁去幽州,谁想到罗珲竟一路打到京城来,皇宫都未能守住。”
“唉,红颜祸水呐。”
……
李见月听不下去,蹭地站起来,“信口开河,妄议天子,太学便是这样教导学子?”
三人闻声看来,见是个小娘子,并不以为意,左侧褐色袍衫的男子眼神中透露着鄙夷,“太学如何,你一个妇人也敢置喙。”
他们的表情李见月都看在眼里,被轻视,不免退怯,但仍鼓足勇气道:“那罗珲以拒婚之名,行谋逆之事,不过一个借口罢了,分明狼子野心!你们不去讨伐他,反而妄议天子,以此做文章,当真是……真是丢太学的脸。”
声音弱弱的,说完心里直打鼓。
“你懂什么!江山社稷之重,一桩婚事又算什么,若能换天下安宁,公主自当大义……”
“算了算了,你与她一个乡野妇人说那么多作甚。”
一旁的同伴拦住他,撂下几个铜钱,纷纷一脸晦气地走了。
李见月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内心情绪翻涌,五味杂陈。
摊主老伯一瘸一拐的过来,收了空碗,问她还喝不喝,她摇头,对方便等着,她倏忽反应过来要给钱,摸了摸身上,才想起来荷包早就没了。
六神无主时,一抬眼,看见洛沉牵着马,站在前方不远处,不知来了多久。
第005章
天黑前,李见月和洛沉一前一后到达一个小镇子,在镇上找了间客栈落脚。
赶了一天路,李见月十分疲惫,将马儿交给小二便回房歇下了。
明明十分困乏,躺在榻上却迟迟无法入眠,脑中翻来覆去全是今日那几个书生所说的话。
心焦如焚,却什么都做不了。
当初父皇安排秦大人留守京城稳固朝局,未料局势竟演变至此,罗珲残暴,祸乱朝纲,陷整个京城于水火,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她胸中憋闷,起身点了烛火,推开窗。
窗外是条长街,刚入夜,外面还有人走动。
两个孩童蹦蹦跳跳从窗外走过,双丫髻的小女童手里提着盏兔子灯。
一旁的小小少年郎揶揄,“上元节都过多久了,还舍不得放下你那灯。”
“小兔子这么可爱,我要每日都带着,”小丫头脆生生回。
两人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长街尽头。
李见月坐在窗边一直看着他们离开,想起秦珺哥哥。
不知他如今可还安好?
秦珺乃中书令秦义康独子,谦谦君子,芝兰玉树,作为三皇子的伴读,时常出入宫廷,与公主青梅竹马。
他们的婚约是娴顺皇后还在时便定下的,二人彼此有意,本是天作之合,只因公主年岁尚小,惠帝想多留在身边几年,不曾想出了这样的变故。
辗转至后半夜才入睡,翌日,李见月早早被外面的叫卖声吵醒。
简单梳洗了一番,想找洛沉让他今日去寻辆马车来,敲门未应,听楼下有动静,下去一瞧,正见洛沉坐在客堂,目光望着窗外。
李见月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一个身形略胖的华服男子,带着几个随从往远处走去。
洛沉察觉到她过来,起身,神色疏淡道:“自己去买些吃食,我还有事。”
不待她反应便快步离开。
到底谁是主子?
李见月瞪圆了眼睛。
这镇子不大,但因是附近唯一的小镇,来往的过路商贩都要在此歇脚。
休息一晚,清晨都陆续起身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