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北境绣球
羽谷关外,謌克大军营地,莫日根中军主帐。
“王爷,就是这个夏人,求见您。”哈日巴日进入帐内肃声说道。
羽谷关外,謌克大军营地,莫日根中军大帐。
“王爷,就是这个夏人,求见王爷。”
莫日根仔细审视着眼前来人,年岁不大一身青衫,虽被五花大绑刀斧加身,却毫不畏惧,反而一脸刚毅,奇怪警惕的同时还有些许的期待,内心思绪更是百转千回,毕竟两族激战正酣,怎会有夏人甘冒刀箭兵危不顾生死闯入营中见他呢?
“夏族学子胡峰,见过王爷。”
胡峰双手被缚,腰背挺立如松,对视莫日根那如鹰般锐利的双眼,毫无惧色,说话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胆子不小啊!”
“学子此番前来,乃遵家主之意,罢兵休战!”
“家主?罢兵休战?”
莫日根低语重复的同时,看向胡峰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王爷并未听错,学子冒死闯过战场面见王爷,正是商谈罢兵休战一事。”胡峰语气肯定,再次阐明自己的来意。
莫日根、胡峰二人就这样彼此凝视对方,大帐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莫日根多次扬起右臂欲让哈日巴日将胡峰押下去,却都收了回来,踌躇良久,缓声道:“退兵也非不可,只是如何让本王相信你呢?”
胡峰并未做出任何回答,自顾自来到火架旁,背过身用炙热的火焰灼烧绑缚在身上的毡皮条子,皮条断开,褪下外褂怕打着皱乱的青衫。
“学子九死一生冒险来见王爷,自不是无的放矢,若只为诓骗王爷您,那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胡峰,眉目清秀身形消瘦,明显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书生,身陷敌营万千大军围困中,依旧面不改色旁若无人,行事如此胆大,就算是在刀山血海中摸爬出来的莫日根也感到莫名的敬畏。
謌克尊崇强者,不知不觉间,莫日根对胡峰的态度逐渐开始转变。
反观胡峰,俨然将中军大帐当作他自己的地盘,自己个安坐之后,还给自己倒上一杯温好的酒水,道:“王爷,贵族大军围困羽谷三月有余,可曾攻下?不曾吧!贵族攻夺五羊用了多久呢?想必王爷比学子更清楚,其中的煎熬和苦难,王爷更深有体会。”
一杯温酒下肚,胡峰不自觉晃动着脑袋,待酒盏再次斟满,再次开口的语气多了些许的骄傲和自豪,道:“王爷,五羊关不过是夏族一戍边军关,可羽谷呢?戍卫京邑之地、拱卫夏族京都,其关墙之坚固、军备之精良、兵力之充沛,远非五羊这等边关能够比肩,王爷领十万雄狮,先克五羊、再攻羽谷,已然领教,无须学子多言,此时罢战休兵言和,无疑是最佳选择。”
言毕,胡峰毫不理会莫日根究竟会作何反应,很是豪爽的一口饮尽杯中酒水,这才开始自斟自饮。
“神雀有九大郡、九大关,兵力何止百万,五军都督府下五大营,神机、边军、器军、天字、千军,涵盖军械锻造、军备打造、精兵操训、马畜培育等,倘若全力以赴,不知装备精良的百万雄师,贵族可敌否?”
“神雀都指军伍战力比之贵族纵然有所不如,城高池深也足以弥补,再有大量精密军械相助,贵族可战否?”
“战端乍起,贵族依靠犀利兵锋尚可取胜,一旦战局陷入僵持,比拼的却是交战双方底蕴,贵族可久否?”
“武者,夏族不知凡几,战事旷日持久,夏族武者响应吾皇剿敌楔文,纷纷赶往羽谷,接踵而至有加无已,势力愈加雄厚,反观贵族,又能有多少勇士可供驱使,用以征战呢?王爷麾下又有多少勇士可供驱使呢?”
“残血夜虽已过去四千余年,夏族族人自强不息之火未泯,星夜兼程赶赴羽谷,自愿成为守关军卒者数不胜数,王爷麾下青壮又有多少可供调用呢?”
胡峰这番避重就轻的自说自话,竟在莫日根内心泛起层层涟漪,大军围困羽谷关久矣,各部伤亡惨重怨言不断,就连莫日根自己都数不清,大军究竟有多少次攻夺关墙,却总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羽谷关,看似风雨飘摇唾手可得,却又那般遥不可及。特别是开春之后,战事残酷远超莫日根的想象,羽谷守军战力逐步攀升,攻占关墙所付出的代价也越来越大。尤其是大军周边逐渐出现夏族武者,看似零散毫无章法,却对出阵查探的探骑和游骑造成巨大威胁和伤亡,寻常青壮无从应对,不得不调动军中勇士围捕诱杀,致使攻关战力大幅消减,此消彼长,战事自是愈加吃力。
莫日根是无名火起,但表情却很是玩味,故作凶厉,道:“难道就凭你空口白牙,就令本王二十万大军无功而返,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你何时见过九天之上的苍鹰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猎物呢?”
“王爷,学子不过就是一个卒子,过河的卒子。”胡峰语气平缓,一语双关道。
“过河的卒子?”
莫日根夏话水平显然无法理解其中深意,低头吃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当他抬头后,神色狠厉,语气严肃,道:“本王敬重你是个勇士,说说你的条件。”
胡峰眼眸中的鄙夷之色一闪而逝,并未被莫日根察觉,肃声道:“退至五羊、钱百万,退出五羊、钱三百万。”
“仅此?”
“仅此!”
胡峰,只身犯险,独闯敌军大营,以舌为刀、以词为箭,同莫日根激烈交锋,与此同时,兵部尚书也得到昌晟皇召见,入宫面皇。
“郭卿,看吾之花园,如何?”昌晟皇制止了郭盛行礼,右手指向凉亭外花枝招展姿态万千的花园,朗声道。
“百花齐放竞吐芬芳,繁花似锦譬若世事。”郭盛不假思索,出言盛赞。
昌晟皇面带浅笑,随着他深邃的目光转向花园,轻叹道:“繁盛似世事,郭卿是这般认为吗?可惜啊,百芳竟艳独缺牡丹啊,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听闻药郡青州阳城姚氏一族擅育牡丹,尤以姚黄为最,花色多变花形丰满,光彩照人气味清香,素有‘花王’美誉,臣下这就亲自前往药郡,为吾皇花园增色一二,尽臣之本分。”
闻言,昌晟皇依旧凝视着亭外花园,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神似乎开始有些飘忽,开口说话的语气中带有一抹遗憾。
“姚黄花王之名,吾多有耳闻,只是药郡青州未免远了些,姚黄因姚氏精心呵护方有花王之美名,若离开故土,一路颠簸风吹雨打,那还是姚黄嘛,娇柔了些!”
“吾钟爱豆绿,天生地养栉风沐雨,于狂风暴雨严酷天气下脱颖而出,风骨十足,南境所出看似珍贵繁华,然比之北境所出,所欠缺的恰恰就是这份风骨,在吾眼中,妩媚妖娆终究比不过傲骨嶙峋更有韵味。”
突然,昌晟皇目光凝聚,隐隐流露出一抹贪恋之色,轻声道:“说起来,皇叔也是爱花之人,多年前曾经君山喜得一株绣球绿,天生地养的绣球绿,当时吾还是皇子,多次上门拜求皇叔忍痛割爱,均遭婉拒。”
“这几日,听闻皇叔府中这株绣球绿长势喜人,竟自我发育出两株,这下皇叔应该舍得送吾一株了吧,这园中若有绣球绿,统领园中百花,想必再无与之比肩者吧,纵是北园,多不如矣!”
随即,语气中充满遗憾,目光也回转到郭盛脸上,低叹道:“哎···可惜啊,吾对皇叔多有愧疚,这绣球绿啊,怕是与吾无缘喽!”
昌晟皇目光非常平淡,却有种无形的压力骤然剧增,虽刚刚入夏,气温只能算是温煦,可郭尚书却是满头大汗,在昌晟皇深沉目光下,缓缓垂下后便始终不敢抬起,就连眼帘也不敢向上翻动,紧盯着掀开茶盖的茶汤,仿似要数清楚这盏茶中究竟有多少根灵茶。
郭盛沉默不语,昌晟皇亦不再言语,凉亭内气氛瞬间为之凝结,侍奉在侧的几名皇侍更是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侍司侍案苏喆锦,那是最懂昌晟皇心思的,那轻微的一瞥,便知其深意,环步上前,轻声道:“郭大人,茶汤已凉,让奴为大人再换一盏吧!”
“劳烦苏侍了,多谢!”
郭盛一脸惶恐,连忙答谢。
苏喆锦一边动作轻缓更换茶盏,一边轻声道:“郭大人心忧国事,侍奉郭大人自是为吾皇分忧,这是奴的本分,如何敢劳大人称谢。”
闻言,郭盛脸色瞬变,慌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以觐礼,言辞诚恳,哀求似的说道:“身为臣子,为吾皇分忧乃是本分,臣下同王爷乃是姻亲,这就前往王府求来绣球绿,使花园增色一二。”
昌晟皇满怀欣慰,笑声是那般自然,朗声道:“郭卿当真是深知吾心,常常遗憾园中所缺统领百花比肩北园的绣球绿,想必郭卿定不负所望。”
郭盛自然听出昌晟皇这番话语中的深意,目光坚定,保证道:“臣下明白,定为吾皇求得‘此话’,统领百花,令北园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那吾就多仗郭卿了!”
随即,昌晟皇冲着早就在凉亭外侍奉等候的苏喆锦责骂道:“茶汤呢,没看到郭卿早已口干舌燥的,没个眼力见的。”
郭盛走出皇宫,艰难挤进马车内,那副惶恐、惧怕、疲乏的模样瞬间消散无踪,随之而来的是踌躇和犹豫,双眉紧皱成川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