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纷乱将起
季秋下旬,空气中热气早已消散一空,西北风带来的寒意日益增浓,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黄叶四散飘零,更在北风的帮助下于空中乱舞,劲道强劲,拍打在车架上咚咚作响,驾车的车夫不得不减缓马速,以免杂物拍打到脸上。
随着皇城宫门被黄禁军城卫打开,两架马车缓缓进入皇城。
天气逐渐转寒,昌晟皇日常处理军政要务的承宣宫内已经开始置了暖炉,经凛冽的北风吹了一路,吴赫、范褚两位将军进入承宣宫后,脸颊顿时泛出一丝红晕。
“末将吴赫,拜见吾皇”
“末将范褚,拜见吾皇。”
二人跨入承宣宫,在须弥座前十八步停步,行礼道。
“好了,你们几位都到了,说说吧,四郡所求那几万兵卒之事该如何解决。”昌晟皇看着下方三位将军缓声说着,这段时间因此事他也是身心力疲,今日召禁军几位将军过来,便是看看有无什么好的建议。
黄禁军所正窦建锋早已在吴、范二人之前到来,三人闻听昌晟皇这么说,三人也不知该如何回禀,此事涉及太大了,更涉及他们切身利益,如何说,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归还四郡都指那几万老卒,可三人更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禁军三部不会归还,五军都督府更不会归还。
羽谷关一战,神雀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与謌克汗国和谈、赔款、和亲以了解战事,消弭战祸,周斌安身为羽谷关都指营营正难辞其咎,可为何到现在为止,无一人弹劾,更无一人提起追责之事。
周斌安一手促成此事,将四郡百战精锐老卒截留,使得禁军与五军都督府同时获利,这样不仅为他自己找到利益共同体,更将朝臣的目光转移,都察院深知羽谷关一战详情,责不于将,也就不会站出来。
三人低头不语,气氛逐渐凝重,红禁范褚不得不站出来叫苦:“启禀吾皇,羽谷关之战,红禁两司入关,最终返回京城不过六千余,弟兄们所杀之敌,皆为鞑子勇士,非生即死啊,就算是受伤侥幸不死也无法继续留在军中,不得不卸甲归田,红禁守卫京城兵力真就捉襟见肘,但红禁职守卫京城之责末将岂敢懈怠。”
闻听范褚此言,昌晟皇也是哭笑不得,笑骂道:“是朕向你问策,你反而在朕面前诉苦。”
昌晟皇放下奏章,朗声说道:“行了,诉苦的话就不用说了,说点有用的,謌克和谈之后,军机政务一团乱麻。王、荒两郡欲问责五羊失守一事,不过是希望朝堂给两郡遭謌克残害各氏族一个交代,四郡都指在羽谷关内那些老卒,留就留下了,不过找个善后是不是也该由你们做好了。”
察觉到昌晟皇心情不错,宫内几位将军一直紧绷着的神色也放松下来,三个人彼此用眼色相互打量着。
黄禁军所正窦建锋出言道:“禀吾皇,抛开这几万精锐老卒不言,四郡都指所求不过是提升各郡郡兵战力,神雀承平已久,各郡郡兵战力低下,自此次羽谷关之战可见一般,各部汇聚羽谷关,战损最高便是郡、邑都指兵马,有此百战老兵回营,四郡郡兵战力必焕然一新。”
窦建锋说完用眼神打量了陷入沉思的昌晟皇,这才又继续说道:“禁军四部,骁龙普通军卒都是先天武者自不必多说。末将统领的黄禁军,吴将军所统领的黑禁军,范将军所统领的红禁军,组成各有不同···”
窦建锋长篇大论,昌晟皇神色虽略有不耐,不过并未打断,换个姿态做沉思状。
“黄禁多由氏族子弟组成,个人武者实力层次不齐,战力也算可以。”
“黑禁构成最是复杂,都指、边军、氏族,导致内部矛盾重重,影响战力。”
“红禁兵卒为京邑军户,军头以上军职则为各边关战攻卓著者所任,以个人修习怕是四军最低,可整军战力反而为四军之最。”
“此次羽谷关之战,禁军四部,红禁、黑禁、黄禁皆入关参战,未参战之前,禁军四部那个不是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直觉得禁军乃精锐之师天下无敌,任何敌人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可结果呢,黄禁、黑禁战损远大于红禁,为何,为经战事,初一见识残酷血腥的战场,无法接受,若非身为禁军的那一股傲气支撑着,恐连都指兵马也不如。”
“红禁为何战损远低于禁军其他两部,兵卒同样都是军户,不同之处便在于红禁部各军职皆为边军出身,不管是军卒操训还是指挥应战远优于其他两部,这便是是否经历过战事、是否经过战场厮杀的区别。”
“神雀军制,禁军为九卒伍制,若以一老卒为伍头,便可使得一伍九卒战力大增,倘若一万老卒为伍头,便是九万精锐之师,而且是战力惊人的雄武之师。”
“禁军四部各有其职,红禁防守京城、黑禁拱卫内城、黄禁守卫皇城、骁龙为吾皇亲卫,必须保持时刻保持战力,不容有失。”
“吾皇,末将今日之言,皆为肺腑之言,还望吾皇体恤。”
窦建锋言辞切切真情流露,就连昌晟皇也为之动容看着下方三位心腹爱将,在他隐藏身份于国子监求学之时结识的同窗好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窦大哥,这批老卒当真如此重要吗?”昌晟皇轻声问道。
“禀吾皇,百战老卒何等珍贵,已不是重要可论的。”为了坚定昌晟皇的想法,吴赫立马站了出来。
“三哥,就算是这批老卒甚为重要,可四郡上至都督下至司正现在全都滞留京城,背后倚仗四郡氏族支持,再加上军户氏族摇旗呐喊擂鼓助威,朝堂被他们搅的一团糟,这可如何是好。”昌晟皇不再遮掩,在这几位结义兄弟前如实说出自己的难处。
“禀吾皇,这可就难到末将了,领军征杀冲锋陷阵尚可,出谋划策可就非我所长。“吴赫笑着回道。
昌晟皇看向他们当初结义兄弟中的老四,也就是禁军三部中红禁营正范褚,在结义五人中素有筹谋,“四哥,我们兄弟几人中,大哥、二哥醉心武学,三哥沉迷军伍,这出谋划策也就你最拿手了,若非为了小弟,不然也不会投身军伍。”
范褚知道几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依旧低头沉思,片刻之后这才抬头说道:“禀吾皇,若要解决并非难事,分而化之便可。”
“分而化之?”昌晟皇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轻声问道,就连窦建锋与吴赫神情中也浮现一丝吃惊,没想到范褚竟然真的有主意。
范褚点点头朗声道:“四郡老卒一事,看似多方奔走声势浩大,可细细想来也不过是蛇鼠暂聚各有所求。”
“京城为四郡老卒奔走大致可分为三股力量,遵从氏族吩咐的各氏族在京人士,四郡都指军系各军职之人,再有便是隶属于四郡境内的军户氏族。
“四郡各氏族在京人士,不管是在京城任职的官吏,还是在这段时间陆续赴京的各色人等,其本身与老卒一事并无干连,不过是听四大氏族的吩咐行事。”
“四郡境内军户氏族之所以摇旗助威奔走行事的根由还是为了他们自己,军户氏族遭打压多年不甘沉沦,想再度复起,必然需要得到各军都督及营正的支持,这批老卒在他们的操作下能够返回各郡,也就成为关键。”
“四郡都指军系各军职司正、营正、都督,才是这波乱流中的核心力量,毕竟只有老卒返回各郡,战力必然提升,关系到切身利益,难以妥协。”
“老四,分还好说,如何化呢?”昌晟皇再次问道。
“满足都指需求、示好氏族、拉拢军户。”范褚肯定的回道。
“满足都指需求、示好氏族、拉拢军户。”不管是昌晟皇还是窦、吴两位,再或是藏身宫内其他几人几乎是同时轻声嘀咕。
范褚点头道:“氏族之所以插手此事,一方面是因都指各军职请求,再有便是五羊边关之事让四大氏族也心生疑虑,不过是借此试探朝堂态度,特别是吾皇的态度,朝堂、皇族示好于四大氏族,可消解其心中疑惑,自不会再干预此事。”
“军户氏族所求,不过是为族中子弟搏一个机遇,允军户氏族再入军伍又何妨,军户氏族立足军伍几千年,姻亲、师徒、袍泽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又岂非短短几十年便可抑制下去,靖王于神雀军伍之中根深蒂固,也只有军户氏族方可牵制,如此行事吾皇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四郡都指军职众人,所忧乃为各郡都指军兵战力,朝堂可行三事逐一消解,其一为吾皇可通过周都督向各军职众人许诺,朝堂会促使国子监学子前往四郡都指任职提升都指战力;其二羽谷关之战四郡都指各司正一下军职多有空缺,以都督府名下传下军令,提拔他们族中子弟;其三各郡都督、营正、司正朝堂酌情封赏,或赏衔、敕勋、封爵,特别是四郡都指都督,赏二品定国将军又何妨,而封爵则需殿阁六大学士商议,也就是九大氏族同意,到时该头疼的不是吾皇而是四大氏族了。”
“至于四郡境内在京城为此事奔走的其他氏族,只要四大氏族不再发话,他们立刻便会偃旗息鼓,到时吾皇下旨予以安抚,自会安息。”
范褚条例情绪徐徐道来,因老卒而引发出来的混乱就这样被他分化、拉拢、安抚,的确不失为解决之道,众人完全陷入沉思之中,一时间承宣宫内沉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