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墙壁上是巨大的投影屏幕,正前方摆着两张并在一起的桌子,高度一般,凳子较矮,下方铺了一层柔软的毛绒地毯。
从虞澜刚学会站起来时,薄静时便有接受部分心理疏导以及语言课程,那时候的薄静时坐在凳子上,小小一只的虞澜穿着纸尿裤,把手撑在桌面上,好奇地探过半个脑袋,和薄静时一起看同一个书本。
虽然虞澜看不懂,但在老师提问时,他比当事人薄静时要积极,奶声奶气胡言乱语一通,把仅会的几个词语都说了一遍。
“mama!yiyi!henainai!”
老师忍俊不禁,一旁旁听的薄凝心等人也忍不住轻笑。
一直没有表情变化的问题男孩薄静时,似乎也轻轻牵起唇角。
那是薄静时最难以忘怀的时光之一。
这张小矮桌边上,记录了虞澜从只能站起来用手撑着,到可以坐下一起听课,薄静时也经常在这里抱着虞澜哄虞澜睡觉,轻轻拍着后背,注视他的面孔。
拍着拍着,看着看着,他就长大了。
虞澜一进书房,不肯坐下,他像突然想到了伤心事,紧紧搂住薄静时的脖子,不肯下来,也不肯出声。
都不用说,薄静时就知道,他在委屈。
“不要不开心了。”薄静时揉揉他的后脑,坐在靠椅上,“下次我们回房间堆积木、搭乐高。”
虞澜受到惊吓,受委屈也是持续性委屈,下午的时候薄静时拿下午茶哄好了虞澜,那只是短暂哄好。
他特别容易委屈,也特别容易留下心理创伤。
虞澜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上来了,他本来都已经忘了,可看到书房柜子上的乐高,他又开始眼眶发酸了。
他蔫巴着小脸:“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有点害怕……但姨姨看起来不可怕……”
白缘并不吓人,也很热情,对他表现出明显的喜爱,还和妈妈是好朋友,他不应该怕的。
虞澜也不知道他在怕什么,他就是害怕。
虞澜心思敏感,越想越伤感,眼眶逐渐蓄上泪水,即将要哭出来了。
薄静时把纸巾拿到附近备用,顺便拿来两张a4纸,摆在小桌子上头。
虞澜来不及哭,好奇心先被吊起来了,探过脑袋,双手捏住纸张举起仰头看,看不懂,他不识字。
他偏头问:“这是什么呀哥哥?”
“不知道,老师带的。左边的写了‘好宝宝名单’,后边是‘坏宝宝名单’。”薄静时随手把纸张丢开,一脸冷酷,“不管他。宝宝,哭吧,我给你擦眼泪。”
虞澜这会儿哪哭得出来!
如果他偷偷掉眼泪被老师瞧见,老师不就要把他放在坏宝宝名单吗?他才不是坏宝宝。
被转移注意力后,虞澜反而一点都不难过了,眼泪居然真被收回去了。他神奇地摸摸脸蛋,有些得意道:“哥哥,我没有哭,我刚刚很成熟吧?”
刚刚还一脸伤感的小崽,如现在雀跃地邀功要夸奖,“我已经是大宝宝,要成熟一点,不能老哭。但可能我太性感,有时候还是会想哭鼻子……”
一本正经的小奶音,大致能把话说清楚,但意外说错的词语,反而显得童真童趣。
“多性感?”薄静时拍拍虞澜的屁股,又摸摸圆滚滚的肚皮,赞同,“嗯。s形身材,性感。”
虞澜一脸困惑,听不懂。但他更在意的是别的事。
他窝在薄静时怀里,仰起粉粉白白的小脸蛋,眼尾尚且湿润:“哥哥,如果我真的哭了,我就是坏宝宝了吗?”
“不是。”薄静时将虞澜额前的碎发拨开,“你是好宝宝。”
“可是还有一张坏宝宝名单,我老是哭,会不会被写在上面呀?”
“不会。我就喜欢你哭。”薄静时还说,“就算写了,我也能把它撕了。”
“你怎么这么凶啊!太粗鲁了!”
虞澜口头上斥责,心里乐开了花,他就喜欢哥哥毫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的样子,小脑袋黏糊糊地拱着薄静时的脖子,“哥哥,那我真的哭了,你要怎么办呀?”
薄静时:“那我就哄你。”
“哄不好呢?我还是哭呢?”
“那我再想想办法。”薄静时捏着他的手指玩,仿若安抚,“不会让宝宝继续哭。”
“那如果我不是乖宝宝,是坏宝宝呢?”
“那我也喜欢你。”
虞澜终于满足了。
虞澜从小就话多,婴儿时期,面对熟人哼哼唧唧说婴语,一晚上都不带停。
长大之后,小嘴巴更是叽里呱啦的,总是缠着薄静时问一堆问题,回答了还不够,他还会继续反问,问到他心满意足不想问为止。
本来薄静时也不爱说话,被虞澜弄得话也多了,薄静时语言功能恢复得那么快,绝对离不开虞澜的功劳。
刚被哄好的虞澜,坐在薄静时怀里看绘本,忽然,他伸手戳了戳薄静时的手背。
薄静时低头看向他。
虞澜无视这目光,用脚踩了踩薄静时的足背,他们都光着脚。
随后一脸期待地仰起头,等待薄静时的反应。
薄静时还以为虞澜脚痒,刚要伸手帮虞澜挠痒痒,虞澜却突然生气了一般,哼哼唧唧贴着脸咬了他的脸一口。
他以为虞澜想亲他,把脸凑过去。可虞澜又把嘴收回去,翘起长睫看他。
薄静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认自己还算冷静,这会儿却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虞澜年纪小,思维方式比较独特,有时候想法也比较新奇,让人摸不着头脑。
也正是如此,如果薄静时给不出虞澜想要的反应,虞澜会难过,会委屈,会想掉眼泪。
代表薄静时方才白哄了。
虽然他很乐意哄虞澜,但不代表他乐意看到虞澜掉眼泪。
薄静时沉思片刻,虞澜不满他如此拖延,柔软指腹戳戳薄静时的手背,甚至带着故意成分,在手背上轻轻拧了拧。
又捏捏薄静时的脸。
这还不够,虞澜拿起画笔,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
画几笔踩踩薄静时的脚,俨然是一个熊孩子形象。
虞澜一边捣乱,一边悄悄翘起眼睫,小小声问:“哥哥,你生气吗?”
薄静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虞澜这意思,似乎是想要使坏?也许只是想使使小性子,如果他说生气,虞澜肯定会不开心,可如果说不生气,虞澜会不会觉得没有成就感?
在虞澜等待回答时,他努力将眼睛瞪大,制造出凶巴巴的狠相。
可在薄静时眼里,虞澜那双澄澈蔚蓝的眼睛水汪汪的,面颊带着软软婴儿肥,下巴尖却很秀气,浅色的发丝与白皙的皮肤,可爱到没了边儿。
手臂环住虞澜的肩膀,悄悄捏了捏肩头解馋,薄静时斟酌再三,试探性开口:“……我该生气吗?”
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更顺虞澜的意。
谁知这含糊的回答,让虞澜哼的一声笑了出来:“哥哥,你好笨。我这是在欺负你呀,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欺负?就他那点挠痒痒似的力气?还是随意在草稿纸上涂鸦的可爱行为?又或者是瞪人时仿佛下一秒就会哭的可怜小表情?
薄静时的确有反应,觉得可爱、太可爱了。但他不能说出来,否则虞澜一定会生气,于是他只能顺着虞澜的意道:“没关系,我们家有你一个人聪明就够了。”
家庭教师一进书房,便看到薄静时在带崽。
虽说是上课,但大多时间都是薄静时自学,平时薄静时经常看网课,或者接受线上教导。
家庭教师都很好奇,他是怎么在带孩子的同时无缝学习的。
中途,虞澜觉得故事书枯燥,打了个哈欠。
原本低头专注看卷子的薄静时像多了一双眼睛,发觉虞澜困了后,让虞澜坐在他的腿上,并调整了一个较为舒适的位置。
没过多久,虞澜睡着了。
薄静时写一会儿,看一会儿虞澜睡觉,时不时捏捏虞澜的微抿的小嘴巴,又戳戳他的脸蛋。
还别说,家庭教师在一边看得也有点想捏。
虞澜的唇小巧饱满,像小果冻似的,脸蛋更是软得不像话,像刚出炉的、温热的糯米粘糕,凑近了闻都能闻到一股甜香。
她突然有点羡慕薄静时,刚走一回神,薄静时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随机调整了个方向,挡着不让她看虞澜。
她:“……”
没必要吧,这么小气。
在虞澜睡觉期间,薄静时完成了布置下来的任务,顺便帮虞澜剪了个手脚指甲,剪完之后极其耐心地帮他涂护手霜、护脚霜。
之后可能是觉得无聊,无声数起了虞澜的睫毛。
忽然,蝶翼般的长睫轻轻晃动。
虞澜醒了,但也没醒,他眼眸紧闭尚且处在睡眠状态,鼻翼却是翕动的,小脑袋这边蹭蹭那边嗅嗅,仿佛在寻找美味可口的食物。
待他迷迷茫睁开眼时,小手握成拳揉了揉眼睛,没等他回过神来,那股甜甜的蛋糕奶香愈发浓郁。
门口被敲了敲:“小宝,静时,还在学习吗?白阿姨给你们买了鸡蛋仔,小宝你放心她已经走了,她想跟你道歉,在哄你呢……”
“要不要出来吃鸡蛋仔呀?”
眉眼的惺忪睡意还没散去,嘴馋劲儿先被挑醒,虞澜着急道:“哥哥哥哥!鸡蛋仔鸡蛋仔!啊呜啊&%……!”
等他清醒,发现房间里的人都在盯着他。
虞澜懵了懵,睡醒后的他偶像包袱上身,倒是知道难为情了,他扭扭屁股,小脸矜持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
哧溜一声,有什么从唇角流下来。
恰好薄静时伸手,接了满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