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到日上三竿.宋江便牵着两匹快马回來,在院前的马桩上拴了.宋江快步进來,却瞧见史进并不在正堂,而这正堂里空落落地坐着阎婆惜.她一反常态.并沒有起身迎迎宋江.只是将头瞥过一侧.两个肩头微微地颤抖.宋江含着笑走到阎婆惜的面前.看着阎婆惜双眼微红.有些泪眼婆娑地趴在了茶桌上一个人兀自伤神.
“婆惜.这……这是怎么了.”宋江有些微微的担心.更有说不出的心疼.
阎婆惜沒有理宋江.只是听他这一问.方才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便倏然流淌下來.
宋江见阎婆惜只是哭.当下便有些小着急.换了个话头问道:“婆惜.我兄弟呢.”
阎婆惜听了趴在茶桌上,将脸埋在胳膊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稍稍哭出了声來.
阎婆惜只顾哭.越是不肯说话.越是让宋江担心.宋江來到了阎婆惜的身边.从身后将阎婆惜轻轻地抱着.阎婆惜本來就是在做戏.当下也怕做的动静大了惊得史进出來.如果那样.那就沒得演了.当下阎婆惜便顺着宋江的抱势回身靠进了宋江的怀里.宋江就此将阎婆惜搂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涕泣的这般伤心.宋江心里越发犹如针扎.
“婆惜.方才还好好的.这是为何.”宋江一面柔声问阎婆惜.一面轻轻地拍着阎婆惜的后背.
“我……”阎婆惜抽泣着看着时机成熟.便说道:“三郎.你可要给婆惜做主.”说着便又哭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江听了阎婆惜那话.心里百般滋味.半悬着不知所以.
阎婆惜微微试试泪痕.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打你走了以后.我便请來叔叔來吃茶.可是他说行李还须收拾……奴家……奴家好心帮他一帮.却不想.在后院的客房里.你那兄弟竟然……尽然.对我不敬.”
“胡说.”宋江低低喝了一身.
阎婆惜一瞧宋江果然不肯相信.心有成竹的阎婆惜.当下便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來.阎婆惜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都不信我……我……”像是说到了伤心处.哽咽着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宋江瞧见.只得紧紧将阎婆惜抱着.默默地给着阎婆惜安慰.给着阎婆惜依靠.宋江确实心里不信,虽然英雄多爱美人,可是,宋江知晓史进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邪淫事來.那阎婆惜小哭了一阵.宋江低头瞧着阎婆惜抽泣的娇**样.黑密的睫毛上沾着点滴晶莹的泪光.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惹得宋江心里疼惜不已.当下便又问道:“是误会了吧.我那兄弟为人正直.断然做不出这般事來.”
阎婆惜抽泣地道:“他假意说是算命.抓了我的手.可是瞧着时间长了便揉摸起來.奴家觉察不对想要抽出來.可是你那兄弟他却不肯放手.还想把奴家压倒在床上.奴家拼了死命才挣脱出來.你说这是不是他做叔叔该当做的.”
宋江听了.心里却还是不信.一來是对史进的打心底里坚定的信任.这二來宋江也动脑子略略思虑.自己出门不过是借匹快马.这短短片刻.即便有色心也会收敛.哪里会有那般猴急.这其中一定有诈.只是.眼前阎婆惜既然这般说了.又哭得实在让宋江心疼.作为男人也该做个样子.于是便扶了阎婆惜上楼來.一面走.一面假装生气道:“婆惜.你且在楼上歇息.我片刻下去就问他.如果他当真做的此事.我这做大哥的自然要给他一点教训.替你出出气.”
宋江说罢将阎婆惜送回楼上的居室里.便转身下楼去.却不想.阎婆惜一把拉住了他.声音很是委屈地说道:“三郎.你这般去问.他如何会承认.你两兄弟齐心.他欲望不满怀恨在心.到时候再趁机在你面前说我些风言风语.那奴家……可如何是好啊……”说着倒在宋江怀里痛哭欲绝.
宋江轻轻抚着阎婆惜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地安慰道:“乖.婆惜不哭.我不去当面问他.”
“那你怎地做.总要给奴家讨个交代.奴家清清白白一身,就是死心塌地跟着三郎,如今蒙受这般耻辱,若不是舍不得三郎你,我早就一头撞死在地了.”
宋江听了.心里说不出的悲喜.当下拍拍阎婆惜的后背.道:“放心.我怎么舍得让我心爱的人受委屈.我且给他记下这笔账.等我查清楚他当真这般.我定然给你个说法.”
“可是……三郎.你不是嫌弃奴家吧……”阎婆惜这话说的越來越低.当真像是个小媳妇的样儿了.
宋江笑笑道:“不会.爱你都來不及.怎么会嫌弃.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先去了.”说着吻了吻阎婆惜的额头.便离开了房间下了楼來.
就在宋江前脚刚刚迈出去的时候.阎婆惜忽地想起了什么在背后道:“我的金钗.我的金钗哪里去了.”阎婆惜顿了一下.道:“三郎.我的金钗只怕是和那厮挣扎时掉落了.你去时帮奴家拿回來.切莫落在那厮手里.日后又惹出什么是非.奴家就有口难辨了.”
宋江应了.便顺手将门关上.步下楼來.
说实话.宋江不论那阎婆惜表现的如何动情.他打心底來都不信史进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來.他晓得阎婆惜的小脾气.只怕是史进哪里遭她讨厌.故意这般驱赶罢了.于是宋江先哄住了阎婆惜.便将这事丢开到了一边.快步下來.到后院去寻史进.
开的门时.史进已经端庄地坐在屋里的交椅上.行李收拾妥当就是一件包袱.一把腰刀.皆都准备好了放在桌面上.一副随时可以动身的模样.史进瞧见宋江进來.赶忙起身.相迎道:“大哥.马借到了吧.咱们现在就走么.”
宋江笑着道:“马备好了.就在院前拴着呢.现在走正好.要是快些.午时便可到青州.”
史进听了当下将包袱往背上背了.将腰刀在腰间挂了.起身便与宋江出了房來.史进问道:“大哥.托您送给雷教头的信.他可亲自接了.上面有我落款.写的匆忙.末了却忘了让他看完烧毁.只怕给人家带了生死大祸.”
宋江一面走一面道:“兄弟放心.我亲自交给他手里.雷横做事小心.你就是不说.他也会这般做.”
史进应了一声,两个人便出了院來,一人一马牵了,便沿着这胡同走.刚走出几步.史进才说道:“大哥.我这一走.就不回來了.小弟留了一包金子都裹被褥里了.等到你回來之时.你与朱仝、雷横三人各分一份.都是山寨的一片心意.”
“哎呀.这些东西.兄弟你如何可以放在那里,端得不是要命.”宋江听了.赶紧停下脚步.又來说史进道:“你这是作甚.昨夜不都说了嘛.这些金银.哥哥不缺.都是一家人.怎地说这两家话.”
史进道:“哥哥若不收下.小弟回了梁山.又如何同山寨的兄弟们交代.端得不是为难么.”
宋江微微地摇摇头.叹了一声道:“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大哥权且帮你留这儿.等你用时.再來拿去.”说着便要回身.
“大哥这是哪去.”
宋江道:“放在枕下多有不便.这里不同家中.只是外室.若是叫阎婆翻出來了.说不得惹出什么麻烦.我回去藏好便是.兄弟在这里稍等哥哥片刻.”说着宋江便快步进了罗门往直往后院去了.进來客舍里.宋江直奔客舍的床榻來.撩开被褥一瞧,果然是一个袋秀囊的金子,宋江拿在手里,站在当地四下瞧了瞧.放在柜子里不安全,而房梁宋江有探不上,正当宋江有些发愁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床榻之下,于是赶紧蹲身下來,将这袋子丢在了床底的深暗之处.可就在宋江正要爬起身來的时候.目光却在无意间扫过了一件金灿灿的事物.他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枚金钗.
宋江拿在手里.站起身來.拂去床下沾惹的尘土.仔细瞧了一瞧.这不正是自己送给阎婆惜的那枚金钗么.他倏然想起自己离开时阎婆惜的话
“我的金钗.我的金钗哪里去了.”
“三郎.我的金钗只怕是和那厮挣扎时掉落了.你去时帮奴家拿回來.切莫落在那厮手里.日后又惹出什么是非.奴家就有口难辨了.”
这话在宋江的心里一荡.宋江的心头就是说不出的一痛.仿佛自己的心头被血淋淋的撕开了一层.
莫非阎婆惜说的都是真的.
宋江看着这枚金钗.兀自微微地摇头.他不能相信.也不肯这么去相信.
宋江踱步到了正堂里來.沒有去寻阎婆惜.而是走到了阎婆的屋里來.将金钗交给阎婆.便有带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门來.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可是.在宋江那颗不愿承认德尔心里.却埋下了一颗.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率种子.
宋江出了门來.仔细地看了看史进的脸.依然是那般的干净透彻.那双犹如清池的眸子.让宋江心里又是百千自问.各种纠结.只是.宋江将这一切都不显山漏水地放在心里.他依然相信史进.相信道义.宋江拍了拍史进的肩头.牵了马.依然是笑笑.道一声:“走吧.”两人便并肩向前.
阎婆惜听得院里的动静渐渐地远了.这才偷偷打开窗來.往外面偷眼望去.只见史进和宋江各自牵马悠悠而去.可是走不过多远.阎婆惜的目光便被邻家的楼阁阻挡.阎婆惜望郎心切.当下提了罗裙.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地直往下跑.追出到罗门外时.史进两个人已经走出好远,可是.阎婆惜的目光还依旧恋恋不舍地落在史进的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去.
突然.就在阎婆惜刚刚走到后门边上时.前脚刚跨进门.突然背后便闪出一个人來.拦腰将阎婆惜抱了搂在怀里.两脚将后门勾上.便要往楼上去.阎婆惜起初被这举动生生地唬了一跳.可是.还沒惊叫出声便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小嘴.等阎婆惜惊慌一瞧.那颗受惊的心这才安稳下來.嘴角微微勾起一点.一对小拳头撒娇似的砸在张文远的胸膛上.而张文远则是一脸色眯眯的坏笑.抱着阎婆惜直往楼上阎婆惜的屋子里去了.不需多时便是满屋娇喘.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与史进为了不在郓城县招惹不必要的瞩目.两人牵马只捡人少的巷子走.等出了郓城县.这才翻身上马.在城外的一间破庙里史进换上了官差的衣裳.两人便一路驰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