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两人一齐清点了随身物品,把剩下的酱狍子肉和大饼分成份,各自带在身上,把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又放心地坐下来歇息。
这时,暴雨已经下了起来。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把猎人谷笼压的天昏地暗,草木垂首。
听着雷声轰鸣震耳,宝童和白芳菲相对而坐,面面相觑,心里均不免忐忑。
雨一直下。到夜里时,谷底已积蓄了数尺高的山洪,水声奔流不息,拍崖怒吼,两人听得心惊肉跳,心中都在庆幸,倘若没有这个山洞,今夜他们恐怕绝难逃脱山洪没顶的厄运。
忽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脑际,这让宝童瞬间感到绝望。
这是个死谷,天狼谷就是个密不透风的死亡之谷,怪不得那些有经验的猎人也从不敢涉足。
暴雨还在不停歇地下着,即使明天云消雨住,谷里的洪水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也很难消退下去。
他们下谷时系在崖上的绳索,那救命的绳索,那根能帮着他们重回山顶的唯一的指望,却远在数里之外。崖壁上光滑湿沥,脚下洪水汹涌,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事实上,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宝童的手脚轻微的抖动着,止不住的战栗。借着微弱的光,他把目光看向白芳菲,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眼前的事实告诉她。他担心她在了解到他们所处的困境后会害怕焦虑。
可是最后,他还是决定要和她谈谈。白芳菲是个聪明的姑娘,因为等她的心情平复下来,或迟或早她都会想到,她们已经身处困境而无法自救。
“芳菲!我想我们得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宝童尽量把话说的轻松自然。
“你是想让我明白,我们已经身陷绝境,只怕是出不去了,对吧?”白芳菲语调平稳。原来,宝童所想到的,她也已经想到了。
“你知道,我们怕是要困在这里了。食物和水都快用尽了,在我们没有受到饥渴乏饿的攻击之前,趁着还有力气,我们得找到办法,否则,”宝童没有往下说,其实也不必细说。因为‘否则’后面的结论是什么,此刻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
“不要想了!我们得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觉,等体力恢复些再说,那时头脑也会清醒些!总会有办法的!”
宝童听到她出言宽慰,知道自己在为她担忧的时刻,她却也在想着为他分忧,不由得心里一暖,豪气顿增。
“你的建议真是明智,那咱们现在就休息,反正想不出办法,什么事也做不了,一切等明天再说!”
“嗯,洞里太黑了,我去把手电筒找出来!”白芳菲起身去地上的背包里翻找。
“是有些暗,手电筒还是用的上的!”宝童说着取出睡袋,在洞口处潮湿的地上铺平,他弯着腰正要把睡袋的拉链拉开,却感觉有两只手从后面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宝童的心头一荡,脸上却不由露出微笑。
他想,女孩子终究是女孩子,饶是白芳菲胆大过人,可在如此绝望的时刻,却也要放下面子,请求他的拥抱和安慰。
他已打定主意,要回身去拥抱白芳菲,他会给她世上最温暖的拥抱,最热切的安慰。
可就在刹那间,他的心头忽然一凛。因为,他发现身后的人不是白芳菲。他左眼的余光明确地告诉他,白芳菲正在他左侧几米外的背包处呆立着。
身后的人沉重的喘息着,一股腐臭血腥的味道飘进宝童的口鼻里。搭在他肩上的手厚实有力,宝童不自禁的开始全身发冷。
他不敢回头,身子也不敢有丝毫的晃动,他想问问边上的白芳菲,到底是何方神圣在他身后勾肩搭背,如此亲密?是山神?是洞鬼?或是从未出世的林中异人?
可是他不敢问,他无法开口,因为趴在他脑后的人也一直没有开口。他身上开始冒汗,那是凉彻骨髓的冷汗。
他和身后的人都没有开口,这时却有人突然开口了。
说话的是白芳菲,她的声音颤抖,音调极低,低到似乎上下嘴唇都未分开。
可宝童还是听到了白芳菲说的话,尽管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低的像是来自深山草滩里的虫鸣,又像是遥远村寨里婴儿夜半发出的梦呓,宝童却听得很清楚。
白芳菲惶恐压抑的声音似乎是在警告,在暗示,更像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自言自语。
只听她颤着声说:“别回头!狼!是狼!”
宝童听到白芳菲的示警,他身后的黑影也听到了。这山林中狡猾过人的畜生,一直等不到宝童回头伸过去的喉管,它已失了耐性。听到动静,便不由分说,露出尖利的獠牙,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宝童的后颈上咬了下去。
宝童听到白芳菲的警告,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只觉得锋利的狼牙已经触到了他的后脖颈。一急之下,他本能的俯身低头,仓卒间把弯刀从怀中摸了出来。
就在倒地的那一刻,宝童把刀尖竖起,从自己的左腋下和肋骨间将刀朝后刺了出去。
弯刀银光闪耀,寒气迫人。于黑暗中更显凌冽之气。
在出刀的瞬间,竟似将身形巨大的饿狼都惊得身子一颤。
就听‘噗’的一声脆响,巨大的狼身重重扑砸在宝童的背上。他仍然没有回头,手腕一摆,锋刃滑动,抵着刀口处顺势划了下去。
他感觉尖利的狼爪在他背上疯狂的撕抓,腰身处却有热糊糊的一摊。宝童意识到,那是从狼身上流出的血肉肚肠。
他顾不得疼痛,翻身跃起,挥刀又刺,就见那只被自己开了膛的畜生在脚下翻滚着,哀嚎着,在洞口边负痛腾空跳起,还未落地便跌出山洞。
巨大的狼身在崖间峭壁上跌撞飞溅,几个起落,终于掉进谷底,被汹涌上涨的洪水瞬间吞没了。
两人惊魂未定,半晌都没有说话,各自倚在洞里的石壁上大口喘气。
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就在洞里的黑暗处,却又有两只绿汪汪的眼珠子仇恨地在盯着他们。